沈观南听罢,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油腔滑调,你经常这么搭讪游客?”
“怎么会?我只喜欢阿哥。”
黎彧敛着眸,认真严肃的模样也很漂亮。阳光从空窗倾没过来,洒落在他身上,连弯翘的睫毛都上染了光。
沈观南的心跳倏然漏了一拍,心脏最深处被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汹涌且缓慢地填满了。
这太不正常了。
明明刚认识几分钟啊。
他扯了下唇角,“可你连我叫什么都不知道。”
黎彧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轻轻地“呵”了一声,“我观是南阎浮提众生,源自《地藏经》,意思是说我们这个世界的众生,起心动念往往都带着罪。”
闻言,沈观南眉尾微动,倍感诧异地看向黎彧。
“我不但知道你的名字,还知道名字的寓意是提醒自己时刻观照内心,修正自己的行为和念头。”
黎彧欠身逼近沈观南的脸,目光笔直地注视着沈观南的眼睛,声音虔诚,真挚,如同在发誓:“观南阿哥,我一直在看着你,也知道你所有事。”
这间卧室临近三叠岭瀑布,能听见缠缠绵绵的流水声。风携着潮湿水汽吹进来,凉凉地触碰着肌肤,像被阴湿水草裹缠住了身体。
沈观南没由来的脊背发凉,莫名觉得这个场景与这番对话都很熟悉。
好像不久前刚发生过。
这个念头让他心生恐惧,连带着感觉蕴藏在少年眼底的浓烈情意都格外瘆人。
“骗你的。”黎彧荡起眼尾粲然一笑,双颊露出浅浅的,略显调皮的酒窝:“阿哥之前来考察的时候,我们见过的。”
沈观南不自觉松了一口气。
他仔细回忆前几次来苗疆的细节,不记得有没有接触过小孩子。
就算有,那时候他也才十三四岁吧。
现在的孩子都这么早熟吗?
“我每天都给阿哥做糍粑,但阿哥从没动过,也不怎么理我。”黎彧说着垂下眼帘,神情有几分落寞,“我以为阿哥只是太忙了,没想到阿哥根本不记得我。”
他越说声音越低,丧眉搭眼的模样瞧着很是委屈,让人忍不住想要爱护疼惜。
沈观南在心里暗骂自己该死,想出言安慰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他是真的对黎彧一点印象都没有,更没想到自己会无意间招惹个半大孩子。
真是造孽。
“黎彧。”沈观南蜷起指尖,喉结无声地滚了滚,“我不喜欢吃糍粑。上次来——”
他顿了顿,放弃给自己找借口,真心实意地保证:“以后会一直记得你的。”
“真的?”黎彧猛然抬头。
他眼里掬着明晃晃的欢喜,还有澄澈纯净,再简单不过的情意,看得沈观南愧疚感飙升。
他摸了摸黎彧的头发,略显宠溺地“嗯”了一声:“我保证。”
一股重力迎面撞来,黎彧忽然扑进怀里,扑得沈观南一个趔趄坐在了地上。
“观南阿哥,你真好。”
他紧抱着沈观南,脸埋在沈观南颈窝,肩膀一上一下地耸了耸,“你走时和阿能说过段时间会再来,我听到了,可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来,只能天天到寨门口等,还好我等到了……”
回响在耳畔的声音带着微不可察的哭腔,让沈观南的心也跟着皱巴起来,终于明白在苗寨门口相遇时,黎彧为什么会在看见他的那一秒眼神发亮。
距离上次来苗疆已经过去五六年,难以想象这个人是怀揣着怎样的心情,日复一日到苗寨门口望眼欲穿的。
喷洒在颈侧的气息很烫,沈观南感觉黎彧用脸蹭了蹭自己的颈窝,触感湿润温热,应该是情绪激动落了泪。
心里涌入一股暖流,让他忽然变得很矛盾。
从理智上讲,他很清楚,也很明白黎彧的个人感情与自己无关。他无需内疚,更不必负责。
但他的心却不受控制地向黎彧倾斜,心软得莫名其妙,一点都不沈观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