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一瞬间,黎彧脸上就布满了豆大的汗珠,五官也拧成一团,疼得直抽气。
“观南阿哥……”他声音虚弱至极,汗液顺着下颌淌下来,立刻就洇湿了被褥:“好疼……”
沈观南的心瞬间悬到嗓子眼,“怎么会这样,是药物相冲吗?”
如今这个情况,他实在不敢贸然喂黎彧止痛药,只好尝试着把人扶起来,“我带你去医院!”
“别——”黎彧抓着沈观南的胳膊,仰头看过来。他面无血色,唇色惨白,嘴唇干得起皮,像是得了绝症:“没用的……”
见他始终捂着心口,沈观南明白过来:“是心脏疼?”
可蛊毒怎么会引起心脏疼?
黎彧好似疼得说不出话。
他趴在床上,脸埋枕头里,不肯让沈观南看见此刻的模样。
但他也不愿放开沈观南,手紧紧攥着沈观南的胳膊。沈观南能感觉到他的手在发抖,身体时不时就会抽搐,仿佛痛潮并不是持续的,而是一阵接一阵的。
夜深人静,房间里很安静,能听清从他喉咙里发出的,非常痛苦的低吟,明显是已在极力克制,却怎么都克制不住才泄出来的声音。
“黎彧……”
沈观南坐立难安,却又无能为力,看着黎彧在床上痛苦扭曲,心里就跟捂了块热毛巾似的喘不上气。
“黎彧。”
沈观南趴在床边,用手抚开彻底散掉的长发,才发现黎彧闭着眼,用牙紧咬着枕边,咬得牙齿咯吱咯吱直响。
他好似疼得神志不清,感受到沈观南的气息就下意识朝沈观南挨近。
像溺水之人抓浮木,像濒死之人抓救命稻草,黎彧用力抓着沈观南,嘟嘟囔囔地往沈观南怀里钻。
他声音特别轻,几乎一张口就散掉了。沈观南侧耳倾听,片刻后才辨认出他好像在说“阿疼”“我好疼”“你抱抱我”。
沈观南垂眼看着疼得满头大汗的黎彧,蓦然想起一个人。
那是他大学认识的一个学长,隔壁医学院的。他追沈观南追得很猛,几乎人尽皆知。
医学生的手得拿手术刀,手对他们来说非常重要。但他为了救沈观南,右手近乎半残。
沈观南承认他当时很感动,但也仅仅只有感动。所以他联系了最好的医生,最好的医院,最好的陪护,等学长一出院就把话全部说清。
果断,绝情,不拖泥带水,没给任何假象和机会。
他还记得那个学长红着眼眶瞪了他半晌,然后用平淡至极的语气问:“沈观南,你有心吗?”
沈观南回了句对不起。
肖烨也曾说过,“你这个人啊,看上去很好亲近,其实心比石头都硬。”
沈观南无从辩驳。
他也觉得自己骨子里很冷情。
可在这一瞬间,一向“心如磐石不可转也”的沈观南不仅没有推开黎彧,还伸直胳膊把人抱进了怀里。
他想象不出黎彧有多疼,但感觉不比锥心刺骨程度轻。因为黎彧身上冒出来的冷汗迅速浸湿了沈观南的衣衫,也泡皱了沈观南的心。
他无法再单纯把黎彧看成一个向导。他想做些什么,任何事都好,只要能让黎彧减轻痛苦。
也许是因为吊桥效应,也许是出于回报,反正沈观南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一向冷情的石头,
不知为何,突然就动了恻隐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