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殿里,太医们来来往往,整个大殿四处都飘散这格外浓重的药味,
甘露殿深处是垂着重重纱幔的龙床,龙床前坐着一道倩影。
皇帝如今已经病入膏肓,浑身动弹不得,躺在床上看着望着明黄色的床幔,浑浊的眼珠缓缓向床边转动,开口问床边的新平道:
“你现在还会恨朕吗?”
新平低头搅动着碗中的苦药,语气轻柔乖巧:“从前的事,新平早已经忘光了。新平只知道,您是曾经最疼爱新平的父亲。”
皇帝喘了两口气,才喝下新平喂过来的药,他再次虚弱地问道:
“真的……吗?你也不计较你母妃的事了?朕当初那么对你的母妃,朕让你的母妃去做那种事,你也原谅朕吗?”
新平公主眼底闪过浓重的恨意,但再一抬眼,那双漂亮的丹凤眼中满是无害和单纯。
“是母妃她不懂事,新平越长大越明白父皇您的苦心,尤其是有了修睦后,才明白父皇的为难之处。当年的事,都是母妃……不,都是丽妃的错。”
“好孩子。我平日里白疼他们了。一个个的,老三和太子只想要朕的皇位,给朕下毒!安乐那丫头一到朕跟前就哭着要和离,到头来,都不如你们夫妻俩贴心。苏安为朕平定西北。朕一病,你便入宫日夜侍奉。”
新平听到这话,内心轻嗤,好处都给了别人,现在倒是想起讨好自己了。不过新平也不稀罕这皇帝给的好处,他想要的,他会自己来取。
新平脸上笑僵了,但她依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更温柔可人的笑来,对皇帝说:
“可是,太医说是父皇您情绪变化太快,连日的焦虑,太过突然的欢喜以及几日后的暴怒才引起的中风。怎么会有人敢给父皇下毒呀?”
皇帝从嗓子里哼出一声:“那些太医的诊断、宫人,全都被人买通了!他们的药,朕才不会喝!朕只喝新平亲手熬的药。”
皇帝再次压低声音,微微睁大眼睛对新平说:“朕亲耳听到的,昨夜朕真的见到了他们朕的药里下毒,朕想求救,他们却捂着朕的嘴巴,想要把朕捂死!”
新平耐心地点头,同时手也不停,手中的药一勺又一勺地往皇帝嘴里喂。
皇帝喝了药,很快便沉沉睡去。
新平没有离开龙床,反而就这样一直盯着睡梦中的皇帝,
直到身后传来一声“公主。”
新平公主应声转头,发现是从西北回来的苏安。
苏安站在外殿,目光复杂地看着公主。
明明是自己温柔可亲的妻子,但有一瞬间,苏安总觉得不对劲。新平刚才的眼神太裸露了。
不像是女儿看向父亲的眼神,反倒像毒蛇在看着自己的猎物垂死挣扎。
他又仔细闻了闻空气的药香,皱起眉头。
这药香莫名有些熟悉。
“苏郎!”新平公主见到苏安,忙站起身,走上前,脸上的笑意总算有了点真心。
“你怎么来了,连日奔波多辛苦,快回家休息吧,修睦也想你想得紧呢!”
苏安说出自己的原本的来意:“我听说陛下病重,公主你有连日侍疾没有休息,实在忧心。所以想替一会公主。”
两人说话的空档,皇帝又悠悠转醒了。
“苏安,苏安,是朕的苏卿回来了吧?”皇帝望着外殿的两道身影,忽然激动地高声道:“苏卿,快过来!”
苏安忙走上前,半跪在地上:“陛下,是我。”
“有你这样忠厚善良的人坐镇皇宫,朕再也不怕那些有异心的人来害朕。”
皇帝刚说了两句话便要喘两声,像是又想起了什么,笑道:
“难怪睡不安稳,朕的药还没喝完。”
“苏卿,快把朕的药端来!你来喂朕喝药。”
苏安端起龙床边的药碗,突然直直地立在那里呆住了——方才那股熟悉的药香更浓烈了,而且这次苏安想起来这股药香是何来源。
“苏卿,你怎么停住了,是这药有问题?”
皇帝的目光非常可怜,像个无依无助的孩童一样望向苏安,让人心生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