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比丘尼顿了顿脚步,复而走到他身边:“怎么还在这里?”
闻言上弦之叁沉默了一下,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忽然开口道:“万分抱歉。”
他这样说着,又在八百比丘尼面前半跪下来,一只手按在地板上,另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膝上。
事实上并非任何人都能享受到这样的尊遇,猗窝座迄今为止只在两个人面前低下过自己的头颅——一是将他变成鬼的鬼舞辻无惨,二是曾经打败过他的八百比丘尼。
哪怕现如今距离八百比丘尼战胜他的那时,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
见他这副姿态,八百比丘尼沉默了半晌:“何必呢。”
猗窝座既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不用像面对那人一样对待我。”八百比丘尼在外廊坐下,望着低下脑袋的猗窝座:“我也不需要你的道歉。”
【那人】指的是谁,无论是八百比丘尼还是猗窝座都心知肚明。
过了好一会儿,猗窝座才轻声道:“属下没能找到青色彼岸花。”
作为鬼之后拥有了漫长的寿命,自然而然便会忘记许多的东西,猗窝座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人类时的任何记忆了,但在刚变成鬼的那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他还是依稀记得些许。
很长一段时间八百比丘尼在猗窝座眼中都只是鬼舞辻无惨的附庸,在他看来,她总是沉默地跟在无惨大人的身后,仿佛没有任何主见和自我,是仅凭鬼舞辻大人的驱使而行动的机器。
他曾以为八百比丘尼也是鬼,却又从未见过她使用血鬼术的模样,甚至从未见过鬼舞辻大人吩咐她去执行任何任务——比起像他们一样的下属,她更像是鬼舞辻大人身边的装饰品。
可有可无。
直到有一天,猗窝座也忘记了是因为什么原因,他和八百比丘尼进行了【切磋】。
那是无惨大人没有见到的一次的切磋,与其说是双方的战斗,倒不如说是单方面的碾压——哪怕那时候的猗窝座刚刚成为上弦,但在他看来,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该会输掉的。
单只是如此,其实并不足以令猗窝座臣服——比他后变成鬼却实力增进得更快的童磨,就算进行了换位血战将猗窝座打败,在猗窝座心目中的地位也还是一如既往的惹人生厌。
但八百比丘尼并不是童磨那样的人。
猗窝座曾问过她为何不像黑死牟阁下那般在身侧佩剑,也问过她是如何达到了如今的实力。
“我并非剑士,”那时的八百比丘尼对他说:“也从不觉得自己是所谓的强者。”
八百比丘尼对他说:“我只是个普通人,若是说有什么不同于普通人的愿望,那大抵也只有一个……”
【青色彼岸花。】
那时候猗窝座才忽然明白,原来八百比丘尼从来都不是跟随在鬼舞辻无惨身边的下属,仅仅是因为要追寻同样的目标,所以才留在了鬼舞辻无惨的身边。
他对八百比丘尼的认知,从根本上存在着错误。
甚至比起过分张扬、又时常喜形于色的鬼舞辻大人,仅仅以青色彼岸花为唯一目标的八百比丘尼大人,反而更加的深谋远虑。
对于猗窝座的歉意,八百比丘尼觉得完全没有必要。
毕竟,“青色彼岸花……不是能被轻易找到的东西。”
她垂下了白皙的眼睑,“若是能随意被人找到,又何须我们花费上千年的时间。这不是你的错,青色彼岸花本就是虚构般的存在,至少在我遇到的所有人里……都从未有人见过这种东西。”
闻言猗窝座愈发沉默了,过了许久之后,他才开口道:“在昨天夜里,我遇到了三名鬼杀队的【柱】。八百比丘尼大人,鬼杀队的【柱】有着优越的资质,若是能变成鬼的话,或许能够成为和其他的上弦之鬼一样强大的存在也说不定……”
话还没说完,八百比丘尼便出声打断了他:“不用告知我这些,鬼杀队的【柱】与我无关,上弦之鬼有多少我也并不在意,我想要的东西,从始至终都只有那一样。”
比起一面躲避着鬼杀队和产屋敷,一面不断制造鬼寻找青色彼岸花,中途还时不时要让人揣摩心意的鬼舞辻无惨,八百比丘尼的意志显然要坚定得多。
她唯一想要得到的,只有青色彼岸花。
猗窝座在心底里反省了一下自己,或许正是因为他无法做到像她一样心无旁骛,所以才无法让自己真正抵达【至高领域】吧。
“是。”猗窝座应声:“那么,属下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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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八百比丘尼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平静的生活,鬼舞辻无惨一直没有回来,累偶尔会在夜里踏出自己的房门,遇到坐在外廊的八百比丘尼时,他也会安安静静地在她身边坐下。
八百比丘尼有时会和他玩翻花绳,不管是八百比丘尼还是累,都对这样的游戏格外擅长。
但在这样平静的生活之中,也出现过意外的小插曲。
累的翻花绳,是因为自身无法自由走动,疾病缠身导致被困在家中之时,他原本的母亲为了不让他觉得无趣,而教会了他翻花绳这样不需要耗费体力的游戏。
那么,“母亲大人,是如何学会翻花绳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