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来了,她是那个狗太监的姘头!当初在尼姑庵外我想杀她时,那狗太监还救了她一命!东厂的太监哪有慈悲的道理,您说是不是……”
尼姑庵外,他想杀她,而栾郢救了她?吕辛定睛一看,认出面前这人竟是那位在尼姑庵外威胁要杀她灭口的卖茶小哥。那日若不是栾郢恰好经过,想必她的小命已经丢了。
“你说栾郢那个阉狗救过他?”年轻大哥原本并不在意,毕竟杀吕辛就跟踩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可若是杀人不眨眼的阉狗转性了要救人……
“什么阉狗?你们嘴里放干净点!”吕辛听到这极具侮辱性的称呼,自然想起栾郢不堪的身世与过往,心中也跟着一痛,忙警告道。
“哎哟还生气了,我虽然读书不多,也知道出家人不能妄动肝火,你这越来越不像个出家人了?还是你真和太监有见不得人的事?”卖茶小哥讽刺道,“你就是他的姘头吧?”
“你闭嘴!”吕辛骂道,脸颊都气得通红。她不懂“姘头”是什么意思,但看对方表情,知道必定不是什么好话。
“此话当真?你当真是那阉狗的人?”
年轻大哥转了转眼眸,原本对吕辛浑不在意,这会儿眼睛却眯了眯,认真打量起吕辛,不过是两只眼睛一张嘴,说国色天香远谈不上,不过是略有些姿色罢了,居然能让栾郢色令智昏……
“你才是阉狗,不准你侮辱督公!”吕辛愤怒的回嘴。
吕辛言辞间还在维护栾郢,更激起这群兄弟的怒气,这群人没反之前,可是深受东厂之害;反了后,战场上也没怎么在栾郢手里讨到多少好。
“大哥,杀了她!为我们死去的兄弟报仇!”其余众人一听这眼前的女娃居然和栾郢关系甚密,自然激起了无限仇恨,叫嚣着要吕辛偿命。
其中一个心急的兄弟更是直接夺过架在吕辛脖子上的刀,凌空就要朝她砍去。
吕辛眼看自己立刻就要毙命,脑子里忽然闪过许多画面,最后定格的竟然是栾郢不辨喜怒的那张脸,仿佛自己是死是活都与他无甚关系。
她心中一酸,不禁想到,不止我死后,督公可会记得我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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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
栾郢伸长手臂欲阻止,在深夜中猛然惊醒。
梦中的吕辛满脸是血,奄奄一息,到死仍在呼唤他的名字。
他恨不得飞身去救她,可始终不及那柄落下的大刀快,最后只好眼睁睁看着吕辛血肉模糊,气绝身亡。
察觉到不过是做了一场噩梦,刀下的亡魂仍在某个角落好好活着,他长长舒了一口气,接着摇摇头,想把梦魇驱散。
分别已近两月,还不知吕辛那个笨丫头过得如何。自己给的金子足够她生活,应该不至于会落入险境。许是因为前几天无意见过几个尼姑,这才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如今暴民离京越来越近,朝宗火烧眉毛,也不再有心思去管吕辛那一茬。那笨丫头,应该算是脱离危险了,只要她这辈子别回京城,应该就安全无虞。
栾郢叹了一口气,再度闭上眼睛,可梦中的那一幕却始终挥之不去,他翻了个身子冲里,手心忽然碰上一片冰凉。
摸起来一瞧,原来是那枚刻着“郢”字的玉佩。他的手划过“郢”字,划过了黄白相间的络子。看那个丫头粗粗笨笨的,居然也会编络子这种细致活。
将玉佩放下,他披衣起身点灯,取出那篇手抄的经文《佛说长寿灭罪护诸童子陀罗尼经》,细细翻看。吕辛的字迹秀丽,和她的人一样,见之便有如沐春风之感。
“我若妄语,愿我依前无常鬼逼,我若实心,愿我身疮对佛除愈。于时颠倒以誓愿力,平复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