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也奇怪,以往念着这篇经文时,心中的愤怒总是难以平息,热血仿佛流遍全身,巴不得要就地毁灭什么才能将怒气发泄。可这次轻声念着经文,心中却好似平静许多,从前激愤的情绪在不知不觉中竟消解了,而他,也就这样默念着经文,坐到了天亮。
将经文合上,再度放回玉枕头下,栾郢打开房门,就见到随林手拿一封信候在门边。
“督公,属下早上出门,就发现这封信从大门被塞进来,上面还写着要交给您。”
栾郢接过那封信,见上面的字并不熟悉,信封被密封得严严实实,拆掉那红漆后,里头只有一张薄薄的信纸,打开来看,他的眉毛不觉皱紧。
“督公,是出了什么事吗?”随林试探的问道,“还是有什么紧急的军情?”
“无事。”
栾郢放松眉头,又将信纸收进信封,再塞入怀中。刚要踏出门去,忽然又顿住脚步问随林:“你当时吕辛送到哪里了?确定安全吗?她后来去何处了?”
属下只是将她送至京城外的驿站附近,倒不知她下一步要去往哪里……”随林思忖一阵,不明白栾郢因何会忽然问起吕辛,也多嘴问了一句,“是有吕姑娘的消息了吗?”
“不是。”栾郢断然否决,提步出门,随林急忙跟上。
如今时局混乱,栾郢怀疑有暴民乔装混入京城,可惜苦无证据,只能先做好防御转备。他和随林四处巡查,接着又入宫向朝宗汇报,并制定如何防御及反攻的策略。等到那位霜妃又来向朝宗献媚时,他才不急不缓的离开。
“皇上,你瞧他,见到臣妾了也不行礼,他心中明明就是对您不敬……”
霜妃柔媚的声音就在而后,若是往常,朝宗还会对栾郢耳提面命几句,要她给霜妃脸面,可现在他焦头烂额,已有暴民混入了京城,还在街头制造了几起官民冲突,民间对官府的怨气越来越大,仿佛压死骆驼的稻草,正越叠越厚。
“你少说几句,他如今忙着对付反贼,哪儿有空服侍你?”朝宗没好气的冲卢霜说着。
卢霜捏紧手中的丝绢,又找了几个借口怪罪栾郢,可都被朝宗轻飘飘一笔勾销,她也惹了一肚子气,唯有气呼呼的回椒房殿。
栾郢离宫时是午时,距离信上所说的辰时已过了两个时辰。随林在宫外等候他,见他出来便要随他一起回东厂。两人各自策马行了一阵,栾郢却忽然毫无预兆的勒起缰绳,转了方向,丢下一句:“我还有要事,你先回去!”
徒留随林在原地摸着后脑勺嘀咕,难道是朝宗又交代了督公什么特别任务吗?
可惜没有人给他解答,他只好继续前行的方向,消失在路口。
奔驰在另一方向的栾郢步履不停,独自骑着马往城外飞驰而去。此时已是暮春,盛放的花儿都流露出颓败之姿。
他却无心伤春悲秋,而是心无旁骛的朝前驶去。
快一点,再快一点。
不久终于到了京城外的驿站,他拉住缰绳勒停座驾,轻松下马后将马牵到其中一棵被雷劈断的树下,又把缰绳绕过树枝缠好,接着静静观察四周。
此时驿站并不寂寞,还是有几个来来往往的行人。栾郢一一暗中打量他们,却并未发现什么可疑之处,来往的行人有赶路的,也有做小生意的,比如卖小吃的卖热茶的,可并没有人在此长久停留。他等了快半个时辰后一无所获,便又骑着马返回。
等到返回东厂,他自怀中掏出那封信,再次读着上面的文字:“吕辛已落入我手,你若还想留着她的一条命,今日辰时便在驿站外那棵树下等候。过时不候。”
落款时“骁勇大将军”。
可笑,那群反贼还自封什么大将军,之前在北方对战时,便知他们极为大言不惭。可吕辛怎么会落入他们手中?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就在栾郢百思不得其解时,骁勇大将军那边的气氛则是热烈多了。打头的先锋队落脚在城西的一处房舍内,前夜他们越过防守送了一封信扔进东厂大门内,现今正在焦急的等待栾郢是否会上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