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江昭。
谢明熙想,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可他却怎么也记不起。
他拼命在脑中回想,但怎么也想不起来,大约半小时后,一段突兀的记忆经由大脑传达到他的视网膜上。
那是在一片漆黑的海岸上,游轮行驶时发出了巨大的噪音,不远处的甲板上停留着数只海鸟,它们收拢起雪白的翅膀,身形似乎融入了这夜色中,好像是无数沉默的守护者,又如麦田里的稻草人,始终只是远远地看着。
他被一双手推入无边无际的海水中。
坠落的那一刻,他抬头,看见了一个青年惊慌失措的脸。
他的目光上移,透过层层栅栏,看见了青年眼睑下几乎被睫毛完全遮住的小痣。
像是有谁曾在那儿烙下了一个吻。
而吻又成了胎记。
……谢明熙想起来了。
他被江昭推下游轮,死在了海里。
现在,他是来向江昭复仇的。
谢明熙的视线下移,落到病例描述上,这份病例显示,江昭患有精神方面的疾病,他的家人怀疑他患上了的是某种幻想症,而理由是他曾亲眼目睹过母亲的死亡,从那以后,他便觉得他能看见鬼。
不知为何,面对杀了自己的仇敌,他却没生出任何想法。
他只是想,青年或许是个天赋异禀的人。
但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半夜,谢明熙根据病例上的地址来到江昭家中,妄想沉睡中的青年。
不知为何,他心中存着几分期待,兴许是因为刚睁眼时、看见这张照片时,心中一闪而过的熟悉感。
真正看见青年的瞬间,他心中却无丝毫波动。
床上沉睡中的青年像个被操控的木偶娃娃,眉骨绷紧、面色空洞、姿态僵硬,那张照片上的灵气同惊艳荡然无存。
谢明熙看着他,忽地生出一个想法。
他抹去了他在青年记忆里的名字同面貌,只让青年记得曾经有他这样的一个存在。
他的耐心向来很多,更遑论是对待仇人。
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他无论玩上几遍都爱极了。
为了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他提前编织好一张大网,设下了每个青年会踩下的陷阱。做完这一切后,他墓山看了看他的墓穴,墓前仅有一片落叶,上头的照片正是他目前的样貌。
谢明熙望着这张照片,心头升上些不适。
随即,他想到了那个恶劣至极的游戏。他又想,将照片也换了岂不是让这个计划更加完善?
思及此,他选了少年时的照片放上去。
正当他准备下山时,远处的一座墓碑引起了他的注意,墓碑下死了整整三十年的亡魂即将消散,却不知为何被他感应到了,甚至借助他的力量重新凝起了灵魂。而他的目光往墓碑上头看了一眼,便挪不开了。
这个名字……恰好同几年前离开的那个养子一模一样。
他盯着墓碑看了许久,才唇角一勾,像是想到了什么。
于是几天后,那栋只有江昭一人的房内不仅多了佣人,还多了一个来借住的年轻人,——姓林。
光是这样的身份怎么能让江昭相信呢?
他的目的应当是让仇人痛不欲生才对。
他又在这场计划中放了一个母亲进去,一个冷漠地、很少关心孩子的繁忙母亲。
他安排好一切,用一个夜晚的时间,让这些虚假的谎言成了真。
只等愚蠢的猎物一脚踏进……
——谢明熙在墓山上看见了他愚蠢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