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他坐在床上胸膛便接连起伏不定,续不上来气。
当医师遁走,门被关上,屋内终于只剩两人的时候。
去尘坐着,我站着。
两人默看无言,寝屋内一度安静到只有去尘虚弱的吸气声。
我张了张嘴,又合上……
顿时我有些无措,不知该如何对待此时的去尘。
一股强烈的自责感将我包围,且去尘本就爱多想,出了事之后给自己关在这里,仿佛在等待无妄的奇迹降临一般,无助惶恐得很。
但凡他身边还有那个他一开始带来的那些老管家和侍男在楚府,他应也不至于到这般孤立无援的地步。
“让我看看……”
我轻轻侧坐在床沿,每个动作都做都很慢。
抬手想将他垂到两边额侧前面的头发拨到他耳后去。
去尘却侧脸避开,更是用长发遮住了脸。
他话音每个字都似是在抖:“我现在是不是很丑,见不得人?”
都什么时候了……难怪我来了,更藏进了被子里……
我仍执着穿过头发去摸他脸颊和绯红的眼角,将那张脸上的残泪拭去,喉口发紧:“很痛罢?”
另一只手钻入锦被下,轻轻盖在他小腹处,想将掌心那微薄的暖意传给此时的去尘。
在来南园的这一路上,事情的来龙去脉我都听说了。
昨日我被召进宫后没多久,还在忙碌宴场之事的去尘忽而腹痛难忍,甚至呕血,紧接着就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仿佛丢了半条命,随后就得知了关于自己身体的噩耗。
顿时心性大变的将所有人赶出了房间,不准所有人接近……
可去尘却是摇头,嘴唇泛白皲裂,将手叠盖在我手背上,细白的手指缓缓扣紧我的手,对我说道:“那医师是假的,妻主,你别信她们说的话……医师一定是假的,我不可能……”可后面的话他愣了愣,很难以说出口。
“……”
我凝望着去尘,只将话题绕开:“一夜没睡吗?我现在回来了,去尘先睡会罢……”
去尘精神如此紧绷的情况下,我想让他至少先休息会,这是紧要的。
可两人之间的沟通却仿佛隔着一层壁一般,他着急澄清自己的身体无恙,我着急他的身体。
却尘忽而转头,终也不顾什么憔悴的容颜担心被我看见,两手紧抓住我的袖子,神情痛苦带着一种茫然的恨意:
“妻主!我身体从小是一直康健着的,且我自从嫁于妻主之后就在喝从温府带来的疗养汤养着的,按理来说……按理来说……”
“……去尘。”
我一遍又一遍地抚着他的头发,温声安抚,声音终于也控制不住低哑:“去尘别怕……我娶你、又或者娶夫其实从没在意过这些的。你此刻是我夫人,那以后也都是。你现在当务之急是先好好睡一觉,我一直在这陪着你,你先吃点东西睡会好吗?我去给你拿……”
边说着我边尝试小心地俯身,试图将清瘦人儿小心放躺进床上。
可我才将动。
“你刚才说什么?”
去尘低黯的声音又响起:“什么叫你不在意这些?这些是哪些?……妻主根本就没听我说话。”
“我说我没事……那些医师肯定是他们有人安排的,所以我不让他们进来,我说要温府的医师来,他们不肯,他们就是心里有鬼……”他仰头看着我的眼睛:“可现在妻主回来了,在这里我就相信妻主。”
我:“什么‘他们’……去尘别这样,别再乱想了。”
可去尘俨然已经陷进了某种漩涡,红肿的眼下还有乌青,憔悴得吓人。
去尘将他这一整日夜的反思都一股脑地说与我听,要我为他“报仇”。
他说:“妻主,你回来的时候是不是有人迫不及待地告诉你我再没有接应天命的能力了?……是谁?你告诉我是谁,他是不是还想要你休了我?……那这事一定就是这个人做的,一定是!”
他紧紧盯着我的眼睛:“是不是沉影?出事后他就一直在门外,我都听到了你方才和他说话的声音,还有他那近侍……”
我摇头:“你连他都怀疑?他是在担心你,你不相信府内的医师,他便给你又请来了府外的名医担心你身体的候在门外……且你以为你缩在房内我就不会知道这件事?而且被我知道了又怎样呢?你我妻夫不该让我知道吗?我也说了我不介意……你不要想了好不好,这件事父亲已经在查了,我也会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