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过后的盐港村,海风夹着湿冷的寒意,浪声沉重,像在低语未尽的秘密。
半个月过去,我仍住在旅店二楼的套房,阳台上的晾衣绳挂满床单,风吹来湿布的清香,混着海腥,钻进鼻腔。
日子如潮,平静却藏着暗涌。
阿芬依旧拉我去码头挑海货,教我辨别鱼篓里的蟹,笑声粗哑却暖心:“若寒,壳硬的,肉才肥!”我低头捏蟹,指尖被钳得生疼,嘴角牵起浅笑,这痛比心底的愧疚轻得多。
雯雯的消息每天都来,有时是她做的蛋糕照片,有时是小宇站在我房门口的背影,字里行间满是思念:“阿姨,小宇今天又学你做的红烧鱼,还是没你的味道。你啥时候回来?”我攥着手机,盯着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偶尔回一句:“我没事,别担心。”可刚发出去,愧疚就像潮水,淹得我喘不过气。
我没脸面对她,没脸面对小宇,更没脸面对自己。
赵依心打过几次电话,我推说被外派到外地工作,搪塞过去。
她似乎不知情,两个孩子估计也没多说,我松了口气,却更觉孤单。
这天,我开着自己的车去镇上买日用品。
那辆车是我逃来盐港村时的唯一行李,车身蒙了层海盐,风挡玻璃上沾着干涸的盐粒。
车窗外海风呼啸,吹得发丝乱舞,阿芬在集市挑菜,我闲来无事,开车在镇上转悠。
路边一家咖啡店映入眼帘,玻璃窗后灯光柔和,勾起久违的记忆—省会办公室的咖啡香,小宇递来热拿铁的笑。
心头一紧,我推门进去,要了杯黑咖啡。
咖啡苦涩,烫得舌尖发麻,我端着杯子,目光落在窗外,思绪飘回省会,飘到小宇和雯雯身边。
手机震动,屏幕亮起,陌生号码。
我皱眉接起,雯雯的声音从那边传来,急促而哽咽:“阿姨!小宇出事了!”我的心像被雷劈中,咯噔一声,整个人僵住。
咖啡杯滑落,瓷面撞上桌面,发出脆响。
我颤声问:“小宇…怎么了?”雯雯哭得喘不过气:“他在学校出了意外,摔伤了,进了医院!”脑子一片空白,心跳如鼓,我猛地站起,椅子刮地板,刺耳得像在割心。
我跌跌撞撞跑出咖啡店,拨通阿芬的电话,嗓音发抖:“阿芬姐,我得走,家里孩子出事了!”她在集市那头一愣,随即急道:“啥?孩子出事?快去!别管我!”我跳上车,油门踩到底,引擎轰鸣,车轮卷起尘土。
镇上的街道飞速后退,窗外的海与天模糊成灰蓝,心底只有小宇的脸—荒岛上的炙热呼吸,公寓里的泪眼,还有他送我的笑容,羞涩又温暖。
夜幕降临,高速公路的路灯如流星划过,车灯刺破黑暗,照亮前方的白线。
我紧握方向盘,掌心汗湿,指节发白。
2000公里的路程,像一座无法翻越的山。
我咬紧牙,油门踩到极限,车身抖得像要散架。
十二小时后,省郊的收费站出现在视线,ETC提示音冷冰冰地响起:“您已连续驾驶超过12小时,请注意疲劳驾驶。”我猛踩刹车,轮胎吱吱作响,头昏脑涨,喉咙干得像砂纸。
服务区灯光昏黄,我踉跄下车,冲到洗手间,草草泼了把冷水。
水珠顺着脸颊滑落,冰得刺骨,后视镜里映出我的脸,美丽却憔悴—眼角细纹浅浅,墨黑的眼眸泛着泪光,嘴唇干裂,失了往日的红润。
发丝凌乱,黏在苍白的脸颊,汗水混着泪,咸得发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