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代清楚后,崔恕接下来的日子便开始小心谨慎的正常上下朝,而类似他这样的人也并不在少数。
厝本、刘英谚、王思奉等人的下场还历历在目,他们都不想成为下一个被当做典型的勋臣。
只是有些事情,并非他们想不想那么容易,树大根深的家族只要烂了一处树根,整棵树就会都跟着倾覆。
没有人可以完完全全的掌控另一个人,更别提一整个家族了。
正因如此,随着大半个月的造势结束,刘烈也趁热打铁的找到了刘继隆。
“此便是儿臣与几位先生所拟定的《京察天下诸道量刑则例》,请阿耶过目。”
贞观殿内,刘烈递出自己的奏表,由西门君遂转递给了刘继隆。
刘继隆看了看其中内容,发现这次的量刑显然比上次要高后,不由得点了点头:“人挑选的如何了?”
“已安排了一千四百五十二名官员,四千七百五十二名吏员,随时可以派出京察天下,只是……”
刘烈顿了顿,目光看向刘继隆后才小心开口道:“还请阿耶发下北衙六军的鱼符与旗牌,儿臣准备以郭崇韬、卢质、严可求、赵光逢等人巡查诸道。”
“此次巡查,从河西、关内、河东、东畿、河北等五道开始,诸部向南而去。”
刘烈说罢,刘继隆便不假思索的点头,目光看向西门君遂:“将北衙六军的旗牌和鱼符交给太子。”
“奴婢领命……”西门君遂应下,随后派人将鱼符和旗牌送往了东宫。
见到北衙六军的兵权到了自己手里,刘烈不由得松了口气,毕竟北衙六军三万人,足够保护六千多官吏京察了。
“听闻太子妃有了身孕?”
刘继隆看着刘烈紧绷的样子,试图与他说些家常,但刘烈却依旧紧绷。
“已有两个月身孕,等儿臣凯旋而归时,大概便临盆了。”
刘烈公事公办的说着,让刘继隆渐渐有了种疏离感。
兴许是接触刘继隆太近,亦或者是年纪稍长,懂得了君臣有别,总之刘烈此时对刘继隆有了种畏惧感。
这种畏惧感不是子对父的畏惧,而是臣对君的畏惧。
刘继隆心里猜到了这种疏离感的原因,心里有些失落,却也有些欣慰。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沉默着,直到刘烈请辞,他才微微颔首应了声。
这种情况下,刘继隆继续沉默摸着处理政务,但不多时却有内侍快步走入殿内,在西门君遂耳边耳语了几句。
西门君遂脸色骤变,目光有些为难的看向刘继隆,可刘继隆却好像身后长了眼睛那样,在西门君遂犹豫时直接开口道:“何事?”
西门君遂见刘继隆开口询问,他这才小心翼翼上前,语气小心:“陛下,太原郡王、晋昌郡王二人于两个时辰前薨逝了……”
“……”刘继隆手中毛笔停顿,墨水滴在了奏表上,他愣神片刻后才放下毛笔,声音微微发颤。
“高、高进达也薨了吗……”
高进达,这个舍弃归义军内部富贵,跟随自己前往兰州,开创河陇太平与大汉的老臣,终究也到了寿终正寝的时候。
王式前年就已经病危过,因此对于他的薨逝,刘继隆早就有了准备,但高进达的薨逝,着实令他预料不到。
沉吟片刻,刘继隆说不定出自己是什么心情,他只是长叹过后开口道:
“追封高进达为肃王,王式为并王,以其子高述承袭晋昌郡王爵,王涉承袭太原郡王爵。”
“追谥高进达文正,王式为文成,二人以亲王礼葬之,高进达陪葬帝陵。”
“是。”西门君遂小心翼翼的应下,同时不知怎么开口安慰刘继隆。
在他看来,以刘继隆和高进达的关系,此刻他必然悲伤不堪。
只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刘继隆并没有发呆太久,只是枯坐半盏茶后,便重新拿起了桌上的毛笔,继续处理起了那些枯燥繁杂的奏表。
西门君遂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自小也曾看过前唐宣宗、懿宗,论起勤政程度,二人绑在一起恐怕都不及刘继隆。
若是二人如此勤政,恐怕大唐也不至于被取代。
想到这里,西门君遂连忙将这个危险的想法清空,后退等待刘继隆吩咐。
刘继隆侧目看向他,看他站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随即对他说道:
“你去金台下面坐着吧,不用一直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