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锐只是笑着揉了揉他的头,没多言,倒是将那棍子,稳稳地负在行囊一侧。
翌日,鸡鸣三两声,天光才破。
他已一身劲装,立在院中。
赵绮绮默默替他整了整衣襟,又在腰间系上一只装满干粮的布袋。
动作干脆,不见半分拖泥带水。
她是将门出身,沙场离别见得多了,知道这时候,多余的眼泪最是无用。
只在最后,低声道:“外头风沙大,多喝水。家里有我。”
小姜涵却不懂这些,只晓得爹爹要远行。
便伸着藕节似的小臂,紧搂着他的脖子,奶声奶气:“爹爹,早些回。”
姜锐在她脸颊上轻轻一吻,才将她交还到妻子怀里。
廊下,姜义负手而立,只吐出两个字:“去吧。”
姜曦则递来一只小瓷瓶,里头是调息的丹丸。
姜锐不再多言,抱拳一礼,转身而去。
晨光初露,他的背影在村口土路上,被拉得老长。
一人,一棍,一肩行囊,就这般没入了通往凉州、通往茫茫羌地的苍黄古道。
姜锐走后,两界村的日子,又回到了那不急不缓的调子里。
刘庄主嘴里嚷着要享清福,逗弄孙儿,可那副身子骨,似乎生来就闲不住。
家中积年的事务,他分给了古今帮的两个副帮主,自个倒反而顶了原先的空缺。
每日天色才亮,他便背着手,踱到村西的练武场。
听着一群半大小子“哼哼哈哈”地吐纳,看他们把一套粗拳法打得尘土乱飞,他也不嫌吵。
偶尔走过去,伸两根指头,在哪个小子歪斜的架子上轻轻敲一下,淡淡一句:“气散了。”
有时候清闲,也会拐进学堂。
那里有当值的姜家人讲经释义,有时是圣贤文章,有时是玄门妙理。
他从不坐前头,只在角落寻个位置,盘膝坐下,做了年纪最长的学子。
旁人问起,他只摆手笑道:
“老咯老咯,听个响动,免得脑子生锈。那大道理是你们年轻人的事,我这把骨头,追不动了。”
话虽这么说,每回听讲,他那腰板却比谁都直。
一双老眼,不看旁处,只盯着案几前的经卷,神情专注,连手边的茶凉了也不自觉。
姜曦与刘子安成亲后,便搬进了刘家庄子。
新婚燕尔,自是琴瑟和鸣,只是日子也并非全是花前月下。
镇山之责既已担下,祖上传下的规矩便断不能废。
隔三差五,夫妻二人总要往东边那片茫茫山林里,巡视一圈。
这桩差事,落在刘庄主当年手里,是苦得要命的活计。
一走十天半月也未必能归,每日风餐露宿,跟野兽眼对眼。
可到了这小两口手里,却换了副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