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得闻高僧超度,脸上肃穆,眼里却添了几分期冀。
僧人立于祠前,身后是灵素道长的慈悲塑像。
望着满庭人影,他神色愈显庄严。
日头正中,法铃轻摇,梵唱声便如钟磬般,响彻山谷。
村人或跪或立,屏息静听。
香烟与梵音,飘过屋舍,飘上远山,似抚生者,亦慰亡魂。
灵素祠前人声鼎沸,姜家祠堂里却是清寂如水。
姜义并未去凑那份热闹,只在堂中焚了一炉清香,展开一卷半旧的《道德经》,与小儿相对而坐。
外头梵音隔田渡野传来,入耳时已化作断续的回响,似山寺晨钟,远远悠悠。
姜亮凝神听着,脸上虽笼着一层稳重之色,眉眼间却隐有些疑惑。
他心中转着念头,总觉有些不伦不类。
自家一门,从修行到敕封,走的明明是正经道门的路数;
那灵素祠,也算一处清净道场。
如今却请个和尚来做法事,这算怎么说法?
况且,那小和尚年纪轻轻,模样清秀,却哪里像得道高僧?
莫说刘家远在兜率的老祖,便是比起自个这尊新敕的城隍神祇,都还差着一大截。
凭他那点微末道行,又能超度得了哪个?
然而,这些念头也只在心头一闪而过。
这些年随父听经研典,那份军伍的躁气,总算是磨平了几分。
心中虽有疑,却只默默听着,面上不显。
姜义口中娓娓诵经,眼角余光却未离过自家小儿。
那一瞬的困惑,自然瞒不过他这双老眼。
他心底暗暗点头,虽还欠些火候,终比当年多了几分沉凝。
况且既已身入神道,超脱轮回,不愁没光阴去水磨。
只要守得住这份谨慎求学的心,待神意圆通,不过迟早的事。
经卷念罢,姜义缓缓阖上,堂中一时只余香火噼啪的细声。
他抬眼看向姜亮,语气淡然,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亮儿,你既已身入神道,往后在外,须记得一桩。”
姜亮闻言,神色立整,拱手凝听。
“佛道之争,自古有之。但你既身在其中,却不可妄谈,更不可在人前轻作褒贬。”
姜义心中自有盘算。
他读书多,见得也远,知这天地的水,远比凡俗想的深。
佛道二家,表面泾渭分明,其实盘根错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有的神仙认佛为父;
有的神仙,其生母本就是佛门菩萨。
此中纠葛,岂是区区“佛”“道”二字能分得清的?
只是,这些天庭里的秘辛,讳莫如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