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里多的是一言不合便要将人打杀了去的草菅人命之徒,伙计心知来客不是善茬,顾不得处理伤口,忙不迭从后堂搬了一副桌椅过来,小意赔笑道,“您请坐。”
汉子和两名同行之人大摇大摆地坐在了长凳上,他起一个头,余下两个狗腿子当即替老大抖开了红地毯,热热闹闹地拍起马屁来。
有食客看得皱眉,不满这三人的行径,神色愤愤,正欲开口执言,却被同行之人拦下,“那是金狮镖局的镖头诸葛雷。你别多管闲事。”
阿飞收回视线,眸色沉了沉,下意识看向李寻欢的方向。
中年人垂着眼帘,只是略一偏头,车夫便心领神会地朝着后厨的方向去找那店小二了。
阿飞终于第一次主动开口和李寻欢说了话,“你让他去做什么了?”
李寻欢道,“人受了伤,总要用些银两去买膏药的。”
阿飞蹙眉,“如果你想帮他,为什么不直接替他打回去?”
李寻欢叹息,“我能帮一时,却终究还是会离开。我走之后,恐怕诸葛雷就要把账算在他头上了。”
阿飞不由默然。李寻欢也没有再说话。
恰在此时,遮挡店门的棉布又一次被人从外掀了开来。
走进店里的是两个高矮胖瘦几乎一模一样的人。
他们一踏进大堂,就摘下了头上的斗篷,露出了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店里的交谈声立刻便小了七八分。
这两个人朝着诸葛雷一行的方向而去。他们走路的姿势又轻盈、又迅捷,就像是两条交缠蠕动的黏腻长蛇。
二人停下脚步的时候,客栈内已彻底听不见人语了。
那些夸夸其谈、自我吹嘘的话语,诸葛雷也彻底再说不下去了,此刻,他的命脉正被这两名不速之客捏在手里。
而这双生兄弟此番所为,目的则是诸葛雷此行护送的镖货。
诸葛雷不愧稳坐金狮镖局的大镖头之位,果然有一番不凡气度,见到比他弱小的人便威武不屈,遇到比他强大的人就奴颜婢膝。
这样的人,在道义和自己的身家性命之间,自然也只有选择后者的份,毕竟在他心里,前者存不存在还很难说。
诸葛雷交出了那只由他保送的布包,那两个如长蛇一般的人却仍旧不肯善罢甘休。
左边一人忽然一抖剑尖,便将一碟下酒菜扫落到了桌子底下,讽笑道,“你若是能爬在地上把这碟花生米吃完,我兄弟二人便放过你。否则,你的脑袋今日恐怕就要搬个家了。”
这实在是个极侮辱人的要求,尤其对于已经爬到诸葛雷这般地步的人来说,便更加难以接受。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位也算在江湖上闯出了些名堂的“急风剑”,竟然果真跪了下来,四肢并用,缓缓趴在地上,艰难地去够盘子里的花生。
就连李寻欢也露出了些许意外的神色。
一时间,客栈里只听得见诸葛雷奋力咀嚼的声音。
换一个没那么能屈能伸的人过来,恐怕非要羞愤得当场碰死才好。
诸葛雷吃完了花生,便要起身,却又被另外一把软剑拦了下来。
右边那人冷冷阴笑道,“别急,盘子还没舔干净呢。”
这下,就连诸葛雷面上的表情都有些崩裂了。他只是惜命,并不是真的没有羞耻之心。
他身边的一名同伴赔笑着站起身,道,“货已送给了阁下,二位何妨高抬贵手,日后,我金狮镖局定……”
话音尚未落地,主人的脑袋却已先他的大哥一步搬了家。
失去了头颅的躯干自断口处喷涌出鲜血,霎时洒满了房梁。
腥热的液体当头浇下,淋了诸葛雷满脸。他的两腿立时瘫软了下来。
那柄才杀过一个人的剑重新指向了镖师。阿飞霍然起身,凳子腿在地上摩擦出了一道刺耳的响动。
两双如毒蛇般阴隼的眼立时钉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