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沈昭的质问,谢知非沉默片刻,缓缓道,“陛下,证据确凿。”
“难道需要朕告诉谢爱卿吗?证据是可以做出来的。”
沈昭声音微冷,眼底寒光凛冽,“谢爱卿是真看不出来,还是不敢看出来?亦或是觉得……看不看出来,都无关紧要?”
这话已几近挑明,值房内的空气瞬间凝滞,沉璧守在门外,隐约听见动静,心头一紧,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攥紧。
沈昭又是同当初对付魏苍一样,打算徒手套白狼,可……谢知非是朝中出了名的心细如发,真的会上当吗?
谢知非终于抬眼,与沈昭对视。他的目光里有审视,有探究,也有莫名的的沉郁。
“陛下,水至清则无鱼,有些案子,刨根问底,掀开的或许不是真相,而是惊涛骇浪。”
“于朝局,于国,未必是幸事。”
“谢爱卿是在教朕为君之道?”沈昭挑眉,轻嗤一声,语气听不出喜怒。
“老臣不敢。”谢知非复又垂首,只盯着地面,“老臣只是尽忠职守,做到本分。”
“好一个尽忠职守。”沈昭走近两步,逼人的气势无声地弥漫开来。
“若朕告诉你,朕要的不是一团和气的幸事,而是要这都察院重拾‘风闻奏事、纠劾百司’之权,真正成为悬于百官头顶的一柄利剑呢?”
谢知非身形几不可察地一震,眼底闪过一抹莫名的暗芒。
“大理寺权柄过重,已非国家之福。”沈昭直起身,野心混杂着诱惑,化成一条毒针,深深刺进有心之人心底。
“朕需要都察院站起来,与之抗衡,不是为查清一桩无关痛痒的南国案子,而是为了整肃朝纲,涤荡寰宇。”
她停顿了一下,观察着谢知非的反应,见他虽仍沉默,但紧绷的下颌线微微松动,便淡淡一笑。
“朕知道这些年来,都察院被压制得厉害,诸多不易,往后,无论是调阅卷宗,还是弹劾官员,朕会给予都察院足够的支持。”
“只要证据确凿,朕就是你们的后盾。”
话音落,屋内只剩一片寂静。
一番话,将威逼与利诱巧妙地结合在一起,点明谢知非的野心,也坦然展示作为君主的支持。
沈昭面上带着和气的笑,薄薄的衣料下,后背却早已濡湿一片。
她想要拉拢麾下的骨头里,谢知非这个常居上京又位高权重的命官,比魏苍一个只擅征战的武将难啃多了。
她之所以佩戴照夜,不过是求个安慰,因为她心里没底,怕赌输而已。
她没有提陆衍的名字,但字字句句都指向他,她给出的不是一道查案的命令,而是一个重振都察院、赋予其真□□的承诺。
空气中的弦紧绷着,谢知非沉默的时间越久,耗的时间越久,越证明她没能打动他。
这场赌局,沈昭是想在悬崖峭壁上走捷径,但她现在几乎是在输的边缘徘徊。
心中警铃大作,沈昭几不可查地微微侧身,手指已经搭上照夜,缓缓握紧匕首柄。
可她在这时居然还走神了一瞬。
“权要亲手给,亲手收,笼络人心,这恩情才做得真。”
陆衍曾经教她的,言犹在耳。
她拿他教的,去夺权,去对付他。
可那又怎样?
她如今还没能坐稳这个位置,和任何可能成为威胁的人都将是你死我活的结局。
沈昭不觉得愧疚,她只是……
突然不敢去想,陆衍会是什么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