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沈昭的手心冷汗涔涔,另一只手也绞紧了,指尖陷进掌心,掐出血痕。
“谢爱卿,注意你的身份,怎可忽视你的君主?”
其实不用别人说,沈昭自己也觉得这句话太过苍白,可除了这个虚无缥缈的承诺,她什么也给不起。
“谢爱卿,你清楚朕今日来的目的不单单是为了这桩案子,或者说,这个宰了别人手的狂徒到底是谁,朕根本不在意。”
“朕来,从头到尾,都是为了你。”
驿馆的事,除了陆衍没人干的出来,所以她今日,根本不是为了一个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答案。
沈昭早先便调查过,都察院的凝聚力远超大理寺,谢知非功不可没,他看似冷面无情,但笼络了整个都察院的人心,可以称得上是主心骨。
她需要一个保障,所以她借这次机会,一鼓作气想拿下早已盯上的都察院。
但看起来……她似乎是失败了。
沈昭呼吸乱了两顺,很快平静下来,“既然谢爱卿……”
“陛下。”
一声低哑的轻唤打断了沈昭的话,沉默许久的谢知非终于开口,抬头看向她。
目光相接,沈昭后背猛地窜起一股凉意,启唇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谢知非直直地盯着沈昭,目光暗沉,几乎可以算得上失礼,他看了许久,似乎是想从沈昭身上看出些什么。
腰间冷光一闪,沈昭随手把玩着出鞘的照夜,心跳如擂鼓,却强自镇定,“谢爱卿,朕似乎没告诉你,朕这几日很忙,没工夫陪你耗着。”
谢知非的视线单薄又沉重,沈昭直觉危险,暗想这条路走不通,那下次就走另一条,她不能再待在这了。
可下一瞬,谢知非的举动却远超沈昭预料。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撩起官袍,郑重跪地,“都察院上下,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沈昭只错愕一瞬,随即敛去所有情绪,只勾起一个笑,伸手虚扶,“谢爱卿不必多礼,朕……自然是信你。”
她顿了顿,又道,“南国的案子既已证据确凿,便依大理寺所报结案吧,安抚南使朕自有计较。”
她垂眸,看着面前跪在地上的人,微微一笑,“都察院的精力,要放在更该放的地方。”
“臣明白了。”
谢知非心领神会,叩首。
沈昭不需要他们去捅陆衍那个马蜂窝,她需要他们积蓄力量,去对付真正该对付的人,比如严党,以及朝中其他积弊。
将结局已定的放到一边,养精蓄锐针对新的暗潮,这是一种更高明的政治智慧。
沈昭颔首,不再多言,腰间照夜随意入鞘,她转身离去。
谢知非躬身相送,直到那抹墨色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他才直起身,望着窗外,久久不语。
谢珩悄然出现在门口,抿紧嘴唇,“父亲,陛下的打算……”
谢知非却缓缓抬手,示意谢珩住口,然后转头看他,语气意外的平静。
“君心难测,我们只需要做好应该做的,不要去肖想其他的,便足矣。”
他又一次将目光望向窗外,正巧和打算上马车的沈昭目光相撞。
沈昭眼底的寒光没入更深处,微微勾唇,薄唇轻启,做了个口型。
“尾巴。”
车帘顿时垂下,隔绝了窗外视线,马车缓缓驶离都察院,轱辘辘压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声响。
沈昭靠在车壁上,闭上眼,指尖无意识地揉着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