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下旬,京都迎来了第一场雪,范平澜与程立昱的处决之日便在一个大雪日。
“梨花开咯。”程立昱望着漫天的飞雪,也不害怕。
“力尽关山未解围啊。”范平澜喃喃自语。
刽子手一挥刀,结束这场荒唐的案子。
庄清蘩没有亲临菜市,不知道是否会有多人围观,也不知道冬日冷冰冰的刀会不会加剧痛感,更不知道这个与慢慢没了呼吸哪个更加难受。
天上地下两条茫然素色,将庄清蘩一人独自夹在中间,雪粒纷纷从天洒落,如急哄哄的雨,只她清癯瘦影不动。
庄清蘩孤站在庭院内,面朝西边,白雪乱纷纷地飘落在乌发之间,赐她回转时光、早生华发。
午时三刻已过,想必范平澜已经人头落地了吧。
可惜不是六月,不若这么大的雪也该赦免了吧。
雪大些好啊,瑞雪兆丰年,这会是一个好的开始。
庄清蘩望着白茫茫的一片自语,乱琼碎玉不断洒进她的嘴里,而她口中亦不断呼出白雾般的热气。
庄清蘩拾起一团柔软的雪,它的姊妹兄弟很快就补上了这个空缺。
她于指腹间揉搓,又慢慢撒下。
质本洁来还质去,就用雪来祭奠每一个纯洁的灵魂。
或许知道真相的世人会谴责她这个道貌岸然的人吧?就像范平澜那样。
但是重来万遍,庄清蘩都会这么做。
既然选择了拿刀,就不免惹上腥。
“老师,外边冷。”江清晏高声喊,半大的小人撑伞从雪地里奔来。
庄清蘩接过撑起伞,牵着江清晏的衣袖,回到内院。
踩出的大小脚印在厚铺的纯白雪地里尤为明显,寒来暑往,也许从此吾道不孤。
屋里已点起了炭火,江清晏为庄清蘩抚去头上的雪点,热烘的小手握住庄清蘩冻得通红的双手,轻轻哈气。
庄清蘩不喜欢旁人近身,但却没拂去江清晏的好意。
“小晏来了,丞相都不需要我们了。”怀枝在炙盘上重新围一圈小橘子,揶揄江清晏。
“小晏真是贴心呢,都抢了我的活。”藏绿熨完庄清蘩刚脱下的斗篷,与怀枝一唱一和。
含璃将桌上堆的橘皮收起来,为从室外刚进来的二人默默各倒了一杯姜茶。
庄清蘩点头致谢,接过姜茶,喝完只觉五脏六腑通畅,身子也暖了起来。
江清晏也在府里住下近一个月了,和两人早已打成一片,径直朝二人做了一个鬼脸。
怀枝当即不服,又去抓江清晏,二人闹了起来。
藏绿虽不动手,但却为怀枝言语上加油鼓劲,一阵助威。
欢声笑语萦绕在院内,庄清蘩摇头,顾自烤手,心想:“三个女人一台戏,她算是见识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