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萧瑟,卷起宫道上最后几片枯黄的梧桐叶,在空中打着旋儿,又无力坠落。残阳如血,将长长的宫墙染上了一层凄艳的红。
马皇后未乘坐软轿,与徐仪一前一后,步履缓慢。身后数丈,宫女太监如影随形,却皆垂首敛息,远远跟着。
宫阙巍峨,宫道蜿蜒,这条从孙贵妃寝宫通往坤宁宫的路,徐仪走过许多次,却从未觉得像今日这般漫长。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气。
终于,马皇后望着远处巍峨的奉天殿殿顶,声音在寂寥的秋风中显得有些飘忽。
“仪儿。”
“臣女在。”
“你心里定然在想,孙氏落到今日这步田地,是本宫纵容的结果。”马皇后的语气像是笃定。
徐仪心头一凛,垂睫敛眉:“臣女不敢妄加揣测。”
夕阳的余晖勾勒出马皇后柔和却威严的轮廓,那双看过太多风雨的眼睛里,此刻竟带着一丝疲惫。
“是不敢,还是不能?”
徐仪沉默了片刻,抬起头,迎,眼神清澈而坚定:“臣女只知娘娘所为,自有道理。至于其中的缘由,娘娘若想说,臣女洗耳恭听;娘娘若不想说,臣女便永远不会知道。”
这番回答,忠心昭然。
马皇后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旋即又化为一声幽幽的叹息:“好孩子,你总是这么通透。”
她慢慢迈开脚步,声音轻轻的诉说:“你和颖文那事儿,始作俑者乃是惠妃。但真正给孙氏下毒者,却是宁妃。”
徐仪瞳孔微缩,虽然早察觉蛛丝马迹,但亲耳听皇后证实,依旧心头巨震。
宁妃?那个平日里沉默寡言,几乎毫无存在感的宁妃?
马皇后的声音继续传来:“宁妃嫉恨孙氏得宠,更恨其当年之事夺走辅佐之权。她蓄谋已久,胆魄非常,又不是忍气吞声之辈,断不肯屈居孙氏之下。”
“至于锦娘,”马皇后顿了顿,“她与孙氏向来不睦,也要为自己和孩子谋一条后路。”
徐仪不解,皇后娘娘身体康健,惠妃只要皇后在,就不需有后顾之忧,为何要急急动手。
徐仪蹙眉不解,皇后娘娘凤体康健,稳坐中宫,惠妃当无后顾之忧,缘何如此仓促动手?
没等她细想,皇后娘娘已轻声续道:“其实,本宫很欣赏孙氏。”
马皇后的声音忽然柔和了许多,带上了一丝惋惜,“许是在她身上看到了本宫的影子,父母双亡,寄人篱下,那种滋味,可不好受。”
皇后的目光变得悠远,仿佛穿透了时光,看到了那个在郭家小心翼翼求生的自己:“身入困厄之境,想要活出个人样,需要足够刚毅的性子,更需要敢为自己挣一番天地的决心。”
“她已经做得足够好了,德行贤淑,容貌倾城。性子傲了些,却也已是出类拔萃。”
“只可惜,”马皇后话锋一转,声音里透出深深的无奈与愧疚,“本宫欠着郭家的。”
“锦娘,是义父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了。当年若非义父收留,我早就成了乱世中的一双枯骨。这份收留养育之恩,本宫不能忘。更不必提,义父去世后,锦娘最后的两个兄长,也死在了重八的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