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解下玉冠,搁在案角。
青丝如瀑,顺着单薄肩胛滑落,褪下外袍,留出里头一身素净。
做事还是清简些好。
思索、决断、批阅。
她仿佛不知疲倦,亦不知晨昏。
直到,她翻开了一本关于辽州的奏折。
是地方官的例行公事,文辞平庸。
——“辽州初雪已至,民心甚安……”
执笔的手微微一颤,笔尖顿住。
一滴朱砂坠落,在宣纸上缓缓洇开。
思绪拉回辽州。
辽州的风,带着水汽,
不似京州这般,风冽如刀,刮得她脸疼;
辽州的雪,绒绒雪花,
不似京州这般,灼人皮肉,冻得她手疼。
阿娘还会去小厨房做她爱的条子肉,浓油赤酱,不似京州,那么寡淡。
她又想起了兄长。
兄长和她一样,都爱穿水绿色的衣裳,会笑着揉乱她的头发,说她是个野丫头。
是了,
辽州的雪,是暖的。
再抬眼,窗外天色泛起沉沉鸦青。
腹中空空,她却破天荒地不觉饥饿。
她本想强撑着精神去汤池沐浴,可目光一转,却瞥见帐幔微动,里面躺着一个人。
那点残存的力气顿时散得干干净净,气不打一处来。
不洗了,熏死他才好。
吹熄了灯,宋迎摸黑上了床,只在床沿最外侧躺下,缩成了一小团。
她背对着他,将脸深深埋进枕席间。
死寂黑暗似乎重新唤醒了记忆。
身体先于意识开始战栗。
为了不让哽咽溢出,她将手背送到嘴边,痛意让混沌清醒了一瞬,旋即被更汹涌的悲恸吞噬。
终于,一滴眼泪挣脱了眼眶,砸进枕头里。
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再也止不住。
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连呼吸都放得很轻很轻。
泪水却决了堤般,汹涌滑落,迅速浸湿了一大片枕巾。
而她不知道,身旁的那双眼眸,缓缓睁开。
凝视着她。
她在发抖?
她在哭。
为了……今日暖阁见的男人?
嫉妒好像变成大手,一把握住了他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