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只要能叫她有片刻的喘息时机,处理掉那些药于她而言绝非难事。只可惜身后追赶之人却完全没有停战的意思,反而越追越紧。
忽有一只流星镖擦着陆银湾手臂飞过来,陆银湾躲闪不及,竟让它在身畔轰然炸开!青骢马长声嘶鸣,猛地扬起后蹄,将她直直甩飞出去。
一声巨响,青骢马嘶鸣不已。陆银湾在地上连滚数圈,才堪堪停下来。她的右臂被火药灼伤,疼的额上见汗,却顾不上自己摔得头晕眼花,急忙去寻青骢马。
青骢马一瘸一拐地在原地转了两圈,跪在地上,马臀上被炸出一片血红,原本油光水滑的毛皮被烧焦了好一大块,血肉模糊的。
陆银湾扑过去,眼中登时热起来,一阵锥心刺痛穿透心脏,她狠狠地咬着唇,甚至不敢去看那鲜血淋漓的伤口。
片刻后,她才缓缓睁开眼睛,双目通红地遥望着四周横刀立马,将她团团围住的人,一字字道:“你们……欺人太甚!”
“少啰嗦,你若是再不将解药交出来,小命可就不保了!”
“你们这群废物,有胆子杀我么!”陆银湾红着眼喝道,“我师父是沈放,是九关剑主!你们若杀了我,他绝不会放过你们!”
一群人忽然陷入了安静,然而未过片刻,这安静便被“噗嗤”的一声笑给打破了。
一个人忍不住笑了出来,其他的人便也跟着笑了。嘻嘻哈哈的笑声稀稀落落地传进陆银湾的耳朵里,叫她不禁睁大了眼睛,怔然地看着眼前这些人。
“你师父,他不是已经武功尽废了么?他现在才是废物吧?你竟然还将他搬出来吓唬我们,当我们是三岁小孩儿呢?”
“这是被逼的急了,都开始讲笑话了。这小娘们儿真有意思。”
“杀了你又怎么样?也不看看我们是谁。你去问问,在蜀中谁人不知小唐门,谁人敢不让小唐门三分?我们难不成还怕一个废人不成?”
陆银湾呆呆地看着他们,喉咙有些发紧:“你们笑什么?为什么要笑?你们既知道他没了武功,就该知道,他是为了……”
“我管他为了什么!”马车里的男人忽然掀开了车帘,从马车里扑出来,气势汹汹地冲到陆银湾跟前,揪住她的衣领,“我现在要解药!快给我,不然我弄死你!”
他目眦欲裂,面容扭曲,疯了一般伸手在她身上四处摸索起来。
忽然,一道银光从陆银湾身侧探出,一瞬间就窜入那男人的胸膛。他的面容随着这银刃的旋转,愈发狰狞起来。鲜血从他口中大股大股地冒出来,他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这是方才被他们逼得毫无还手之力的少女。
“真是巧了,我也是个自私惜命之人。你们要杀我,我劝不得,便只好杀了你们了。”陆银湾凝视着他的眼睛,喃喃道。
“杀一个是杀,杀十个也是杀,哈,名门正派……”
她忽然也冷笑起来,通红的双眸竟隐隐升起水雾,咬着牙,阴寒的笑声自喉咙里咕噜噜地发出来。
“有、什、么、杀、不、得、的?”-
夜色降临之时,陆银湾从山林之中走出来,满身疲惫,眼中却布满了鲜红的血丝,瞧来极为怕人。
她牵着陆小叁,默不吭声地替它顺着鬃毛,半晌,淡淡道:“小叁,你看这江湖是不是很好笑?镇日里你死我活的,永远也没个止休,你是不是也烦了?”
指尖轻轻地碰了碰陆小叁的伤口,她轻声道:“很痛吧,我这就带你去找马医。等你好了,我就去求师父,我们一起离开少华山,离开江湖。只有我们三个,找一处安静的地方过日子,好不好?”
她正要扯动马缰,却忽然神色一动,警觉地向四周看了看。
寒凉的夜风吹过山林,引来一阵簌簌声响,草木之影在暗夜中微微摇动,气氛颇有几分诡秘。
陆银湾瞧了半晌,没发觉什么,终是回过身,牵着马往山下走了。
待她走后约莫半盏茶的功夫,一株榆树之后才传来一个人剧烈的喘息声。李皖自榆树后转出来,圆睁着双眼,浑身被冷汗浸得湿透,便好似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他的手臂上被自己掐出了几十个血红的指甲印,便是此时,双腿也还在发软,双手还在不停地颤抖。
他在原地像没头苍蝇一般转了几圈,才勉强定下心神。咽了咽口水,深吸了几口气,这才趁着夜色也摸下山去。
待他的身影也消失在荒凉的山道上,一个乌黑的影子才无声无息地从黑暗中慢吞吞地显现出来。
这影子穿着黑色的长袍,全身上下便只有一张面具是白色的。一双淡漠的眸子隐在面具之后,遥望着远处山道消失的地方。
伫立良久,这影子又幽幽地走进树林里。在林子深处,十几具面容狰狞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
他一脚踢到一个人的手臂,浑不在意地跨了过去,四下里瞧了瞧,便找到了小唐门少门主的尸体。
他看着那尸体,眼睛里没有一丝波澜,半晌,从怀中摸出一只木簪来,俯下身去,插进了那人五指紧握、已经僵硬了的手里-
自九月十九,沈放出关,转眼已有半个月的功夫。几大门派的高手早已离开了少华山,只剩尹如是陪着秦玉儿留了下来,以防沈放病情反复。
沈放出关之后,秦玉儿给沈放探了脉,言他大约还需要一次治疗,便可以将蛊毒完全封住了。
这期间要多加休养,万不可强动内力,否则极容易引起反噬,稍有不慎,便是功亏一篑。
沈放却是觉得自己已经完全好了,闭关时就日日不安生,一出关更是急不可耐地就要出门去。
谁料他盘算得好,沈夫人盘算得比他更好。他刚一出关,便被沈夫人命人抓了回去,禁闭到客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