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殷大为震动,上前扶起了她,“段将军虽然老当益壮,但到底上了年纪,有些事也力不从心了……”
不然西南战事又怎会拖到现在还没个结果。
“臣麾下的陈将军可堪大用,有统军之材,还有草原部落的斛律羡,陛下可颁一道圣旨,请他入朝为官,亦是不可多得的将才”
“这些朕都知道……”
“陛下,臣妇身体不好,三天两头生病,臣只是想多陪陪她,也想歇一歇了”
她是铁了心要离开邺城,离开这权力漩涡的中心,这不光是给子歆的承诺,也是有些厌倦了这尔虞我诈铁血杀伐的生活。
高孝瓘从怀中掏出兵符金印,双手呈了上去,物归原主。
“开门,犯人茯苓,有人来探望你了”
牢门嘎吱一声打开,郑子歆带着连翘迈了进来,手里还提了一个篮子,因着打点过关系的缘故,茯苓并未遭受严刑逼供,只是略显憔悴些,低着头,有些精神恍惚的样子。
——
她喜欢这样千娇百媚的她,也喜欢冷淡疏离的她,只要是她,都喜欢。
高孝瓘搂紧了那人,等她慢慢缓过来,吻落在她的额头、眉睫、鼻翼,一点一点包含着爱怜,最后落到了唇畔,给予她最后的温存。
暮色四合,彤云密布,旧历年的最后一场雪终究还是落了下来,不大,细细密密落在了眼角眉梢,有些像南国的雪了。
十里长亭,送君千里,终有一别。
高孝瓘用一个容貌相似的死囚替了茯苓出来,又将人带到了城南算盘家中,看着那两人相拥而泣,自己也是唏嘘感慨,然后将伞往身边人那边偏了偏。
“又下雪了,瑞雪兆丰年,来年一定是个好兆头”
郑子歆没说话,搂住她的臂弯,默然静立,任凭漫天风雪交加,站成了最美的一幅画。
那两个人拜谢之后相携离去,三步一回头,在遥远到几乎变成一个黑影的时候,又猛地冲了回来,一头扎进了郑子歆怀里。
“小姐……”
两个人都有些哽咽,是不舍,是感激,是劫后余生的喜悦庆幸,是百感交集,诸般滋味在心头。
郑子歆也微微红了眼眶,抬手搂住那两人,“好了,快走吧,记住阿瓘的话,去边关去延州,走的越远越好”
“小姐,将军,保重”二人又深深叩了个头,才又拿起包袱,携手离去,在漫天风雪中逐渐消失不见。
“哭了?”
身旁人的鼻尖有些红,眼眶也是湿湿的。
郑子歆吸了吸鼻子,“没有,冻的”
高孝瓘忍俊不禁,笑出声来,“那咱们也回吧,今日除夕还得去和岳父岳母团聚”
“嗯”
除夕的时候本是阖家团圆,她大哥郑道昭人虽然没回来但却千里迢迢寄回来了家书,随书还附上了给家人的节礼,连高孝瓘都有份,一式三份的吉祥如意同心锁,两大一小,大的那对是给她们夫妇的,小的那对自然是给他的小侄子或小侄女的。
“哎哟瞧瞧你大哥可真贴心”郑夫人自然也听说了高孝瓘伤了身体的事,对她更有了几分心疼,反正都还年轻只要感情好,孩子不就是早晚的事吗?
“是啊娘,我瞧着大哥言下之意,估计也是好事将近了,到时候直接给您抱回来一个大胖孙子,您就心满意足了”
“哼,你们两个一个比一个不省心,不气我和你娘就是谢天谢地了”郑羲捋着下巴上的短须,哼了一声道,面色却无半分不悦,甚至还替高孝瓘斟了一个满杯。
“年后你们就要去渤海了,渤海地僻,照顾好子歆”
“岳父放心”高孝瓘举起来和他碰了一个满杯,“来,我敬您一杯,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少喝点儿,待会儿你还得进宫呢”郑子歆用胳膊肘戳了她一下,命人将她面前的酒壶全都拿走了。
郑羲看在眼里乐在心里,“瞧瞧,这么快就会替别人着想了”
郑子歆脸色一红,也命人给郑羲布了一道菜。
“爹也少喝一点儿”
除夕之夜,辞旧迎新,普天同庆,寻常人家欢聚一堂,宫中自然也不例外,她本已不算宗室中人,但高洋下了特旨请她入宫赴宴,估摸着时辰要到了,她就先告辞离去,待会儿从宫中出来时再来郑府接她一起回家。
她四处征战多年,与众弟兄都不怎么相熟,只和五弟高延宗还说的上几句话,两人一边推杯换盏,一边闲闲聊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