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吧,我守着你”
郑子歆阖了眼,迷迷糊糊又听见她嘀咕了一句:“对不起”
她也有些朦朦胧胧的:“阿瓘?”
“嗯?”
“我讨厌你”
高孝瓘笑了,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睡吧”
一夜无梦,清早醒来时身旁已空无一人,郑子歆睁眼良久,脑袋还是晕晕沉沉的,身子也虚乏无力,她知道昨晚是太放纵了些,按理应当再躺会儿的,可她还是硬着头皮坐了起来。
高孝瓘在暗卫中替她挑了一个贴身侍女,足够忠诚又身手不凡,没有名字只有编号,叫小五。
梳洗的时候,郑子歆漫不经心问了一句:“将军呢?”
“天不亮就走了”小五如实回答。
郑子歆不无意外,“请陈将军过来”
公元564年,齐与南梁水军交战于牧野,大败而归,伤亡过万,数百船只辎重被毁,南梁水军一鼓作气深入长江腹地,接连攻克沿岸重镇,于三月初八夜火烧江州,城中无一人生还。
齐军节节败退,战线收缩至江北腹地扬州,前天下兵马大将军兰陵王高孝瓘临危受命,率渤海数万亲兵南下抗敌。
草原。
忙碌了一天的猎户刚刚回到栖身的茅庐,上空盘旋的海东青就降落了下来,他伸手一招,那畜生颇有灵性地落在了他的肩上。
北地风大,积雪还未消融,猎户胡子拉碴的脸上还沾了霜雪,呼出的热气很快在半空中化成白雾,戴着脏兮兮皮手套的手轻轻抚了一下海东青背上的毛,眼神落到它足背上的时候,就挪不开视线了。
这只海东青是延州一战后,故人所赠的战利品,性格凶猛又识途,古时常用来传递机密文件。
故人曾如是说道。
不消片刻,茅庐亮起的火光又熄灭了,猎户牵着马从屋后走出来,配上有些陈旧的鞍具,再理了理鬃毛,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江北。
战事一触即发,扬州城也不复往昔的繁荣昌盛,白天关门闭户,大街小巷都有官兵往来巡逻,只有到了夜晚,秦淮河上才有些许声色,也是咿咿呀呀的调子,听了让人分外惆怅。
官兵驻扎在北下关,淮水绕城一周,河道水浅,大型舰船进不来,淌渡的话又有暗流,因此也成为了一道天然屏障护佑着整座扬州城。
暂领北齐水军的是扬州太守杨威,这一日早早就登上了城楼,极目远眺,河面上雾气弥漫,什么也看不清楚,他长叹了一口气,免战牌已经悬挂了半月有余,因河道狭窄南梁也只能派出小股部队袭扰,倒还应付的来,就是城中余粮也不多了,大小商户也搜刮的差不多了,老百姓也得吃饭,若逼的紧了再饿死个个把人闹出□□,他这官也就到头了。
“这援军怎么还不到?!”他刚发完火,一巴掌拍在了城垛上,城楼下就是一阵喧哗。
“嚷嚷什么?!去,看看怎么回事?!”
几个亲兵迅速跑下城楼,城外聚集了一大批难民,都是从被占领的城镇逃难而来的。
杨威挥了挥手,不耐烦道:“让他们有多远滚多远,扬州城容不下这么多人”
“是!”一队官兵出去赶人,又起了冲突,打伤好几个才压下这场风波。
难民的队伍末尾,站着个衣着朴素的女子,脸上蒙着面纱看不清真容,只露出一双澈若寒潭的眸子,眼角一颗泪痣平添了些娇艳,这容貌这气度放在难民里实在引人注目,可垂涎的人无不外被她身前两个带刀护卫吓的驻足不前,真正杀过人的汉子眼神如狼般凶狠,仿佛只要他们敢近前一步就随时准备让他们血溅三尺。
等这场闹剧落下帷幕,郑子歆才让陈将军投了名帖,杨威一改刚刚的冷血无情面孔,亲自出城迎接,还安排了接风宴,席间悄悄问她:“兰陵王何时到?”
“王爷有急事耽搁,过些时日自然会来,陈将军”
“末将在”
“给杨太守看看兵符和王爷的亲笔信”
杨威将信将疑接了,待到看见那金漆的虎符时才面色稍霁,眉头仍然皱着不曾松开。
“可眼下……”
“我们的船应该午后就能到,朝廷拨了数百斤粮食应该能撑些时日”
杨威眸中一喜:“那援兵呢?”
陈将军摇了摇头:“说是数万,可我们从渤海征的兵只有五千,还是勉强凑的整数”
杨威“啊”了一声,稍霁的脸色又凝重了起来:“城中所余兵力也不过万余,对抗南梁数十万水军无疑于以卵击石”
光是围城再断了粮道就足以活活困死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