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穿透这个四面漏风的木屋,吹散了屋内一夜的沉闷,云笙挪开木板,看见几个巨人躲在植物丛里探头探脑,因身材高大,连植物也不能完全遮掩,倒显得十分笨拙。
于是云笙招手示意,“你们过来。”
几人面面相觑,这才发现自己暴露在神使眼前,颇为不好意思地钻出来,七嘴八舌地解释,“神使,您昨天教给童童制水,童童都告诉我们了,我们是来感谢您的。”
从身前的草丛中举起一条巨大的海鱼,他们费劲地抓住,神情颇为不好意思,“神使大人,我们实在不知道用什么感谢您才好,我想,我们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捕鱼,昨晚,我们所有人捕捞了一整晚,才捕到这么大的一条鱼。”
海鱼肚皮雪白,有着长长的吻部,看起来大概是海豚的亲属种类,鲜活得还在拼命挣扎,从身上抖落的水珠甚至溅到了云笙的身上。
云笙颇感意外,她预料到的是蜂拥而至的不满足,却并没有料到他们还带着夜深的海水就守在她的房门前,只为感谢。
这一瞬间,云笙只觉得嗓子眼像被堵住了,她深吸了一口气,“阿布族人们——”她的声音并不算洪亮,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像是神音一般,让人想要停下来聆听,连海浪的喧嚣都无法掩盖,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几人齐刷刷安静下来,附身低下头,带着敬畏、好奇的目光齐齐落在云笙身上。
云笙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她不再把传授技法只当做是正义的行为,而也是为了眼前这质朴的感激,她的眼神坚定而澄澈,“阿布族人们,伟大的神灵派遣我行走人间,我所见即神灵所见,我所闻即神灵所闻,神灵不忍见你们受困于苦厄,”她的表情严肃,像真的在播撒福音一般,“神灵降下恩泽,把制盐、制水的技法传授你们,让你们不再受制于祭司的交换,亲手掌控生命之源。”
制水的技法,童童已经告诉大家了,而此刻制盐这个词则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几人的心,他们带着激动和害怕询问,“所有族人都可以前来学习吗?”
“当然。”云笙不无肯定。
听到肯定的答复,几人此刻是难以置信的狂喜、急切的渴望,他们急忙答应着,“我们马上就将族人叫来,”又担心云笙等久了不耐,小心翼翼解释,“还请神使稍等。”
很快,这个消息就传遍了阿布族,制盐和制水是只有祭司掌握的、用“创世卷”才能召唤出的白色魔力,是祭司掌控他们命脉的至高权柄,而神使不仅教会他们制水,更是要把制盐这样的神迹无偿地教给每一个阿布族人,大家生怕神使会反悔,一大群人互相呼唤着往云笙所在的木屋走去,只是他们都很默契地绕开了祭司所在的位置。
见一大群人乌泱泱地涌来,每个都是身高三四米的巨人,围得四周水泄不通,云笙立刻提高了声音颁布了几项【课堂规则】,当然,这些都是她在培训进修时跟可恶的HR学习的,当时还觉得繁琐无意义的规矩,此刻挪用过来却发现果真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很快,所有阿布人都安静了下来,一双双渴望的眼神聚集在她身上。
阿墨将木屋前的滩涂划拉得尽量平整,然后像守护神一般站在云笙身后,云笙俯下身,用一根随手捡来的木枝,在平整的沙地上勾画草图。
等她画完第一幅图,抬起木枝指着示意,“大家在靠近海边、地势稍高的地方,挖掘这样的浅池,底部要夯实,尽可能平整,”她的声音沉稳有力,每一个字都力求清晰易懂,族人们在云笙制定的课堂规则下有序地围拢过来形成一个大圈,仔细观看着地上的图画。
云笙画了一道波浪线指向盐田,“当涨潮时,海水流入盐田,”树枝又在盐田上方画了一个太阳的形状,“太阳将会炙烤盐田里的海水,让海水慢慢蒸发,变少。”
随着云笙的动作,族人们都屏住了呼吸,似乎亲眼看见了她所描述的景象,连小孩们都睁大了眼睛,崇敬又好奇地看向云笙。
“海水少了,但盐不会消失,它会留在池底,当我们把剩下的浓盐水,转移到旁边更小、更浅的池子后,”她迅速在旁边画了一个更小的方框,“要不了多久,你们会得到比从祭司手中换取的盐块更为精细的盐粒,就像是白色的细沙一样。”
人群中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他们需要冒着被海浪吞噬、被海兽袭击的危险捕捞海鱼,需要辛辛苦苦搜集材料,才能从祭司那里换取一点点盐,而现在,神使告诉他们,只需要挖坑、引水、晒太阳,就能得到比祭司手中的盐更为精妙的盐沙,这简直像梦一样。
在这片大家不敢打扰的小心翼翼的宁静中,一个急促的声音从人群外围响了起来。
“神使大人,神使大人。”
黑葛正跌跌撞撞地从远方跑来,带着粗重的喘息,他脸上带着焦急,冲到人群外围,顾不得平复呼吸,也顾不得周围族人惊疑的目光,直接拨开挡在前面的人,踉跄着冲到云笙面前,微微弯下腰,双手不安地搓动着,声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神使,族长有急事找您,请您务必马上过去一趟。”右手一抬拦在想要跟上的阿墨身前,“族长只邀请了神使。”
黑葛一句话在人群中引起了骚动,他们如有所觉,“黑葛,是不是祭司在族长那里说了什么,神使是我们阿布族所有人的恩人,你们可别有什么坏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