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阳收了剑,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像是要说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说。他走上前,伸手拎住她的后衣领,动作干脆利落地把她拎了起来,像提一只落水的小猫,动作略显粗暴,却小心翼翼得很。
他把她拎到一旁,又将地上的油灯捡起来,说道:“灭了,好在也不黑,你自己回去吧。”
姜辞接过他捡起的油灯,低垂眉目,轻轻拍去衣摆上的尘土,随后盈盈一礼,转身退下,身姿仍旧端雅。
方才落泪,并非因在姬阳面前受了多大委屈,只是梦中的阿娘太过真实,绣红嫁衣、低声细语,如在眼前。
那一刻,她没能忍住。
翌日清晨,薄阳穿檐洒落,姜辞起得不算晚,已坐于妆奁前,由银霜为她挽发。
铜镜中映出她一张素颜清丽的脸,眼尾却还带着些未散的倦意。她垂眸看了眼案上的披风,那是她亲手绣的,如今已近收尾,唇角不由泛起一丝柔意。
“姑娘,这披风绣得真好。”银霜在一旁夸道。
姜辞淡淡一笑,却轻轻蹙眉:“只是……这尺寸,我还是不大拿得准。”
思忖片刻,她披了件小衣便出了门,欲寻个合适的身形比一比。
而院门外,姬阳此时也正着衣起身,活动了一下脖颈,神情微带困意,叫来越白替他收拾衣物与佩剑。
换好玄袍、佩好腰带,他步出院门,正欲前往督军署点卯,却在回廊处与迎面而来的姜辞撞了个正着。
他眉头一拧,语气凉淡:“你又想做什么?”
话虽冷硬,眼神却比往日温和了些许。大抵是昨夜那抹泪意仍在他脑中未散,终究没再刻意冷言冷语。
姜辞站住,语气温和:“劳烦都督转个身。”
姬阳狐疑地看了她一眼,面露不耐:“你该不会是昨晚记仇,想趁我转过去捅几刀吧?”
姜辞嘴角轻轻一抽,无奈道:“我从不在人背后捅刀子,尤其是都督的。”
此话说得轻,却像一根羽毛扫过姬阳心口,让他莫名一滞。
她是随口一说,还是……给他的承诺?
姬阳不动声色,心下却微微一颤:这女人,看来是爱慕上本都督了。
姜辞不再多言,走上前一步,轻轻用掌心在他肩背比了比宽度。她动作轻盈,未曾碰触,仿佛只是风拂过玄衣。他站着没动,只听她道:“好了。谢谢都督配合,不耽误您去点卯了。”
行了一礼,她缓缓退开。
姬阳望着她转身的背影,神色复杂几分,随后大步出府。
走到门前时,他忽地低声问越白:“你说……她刚刚是不是在勾引我?”
越白一顿,神情微妙,回想起刚才姜辞连个眼神都没给姬阳,片刻才低声回道:“都督觉得是……那便是吧。”
姬阳哼了一声,大步迈出府门,骑上马朝着督军署行去。
督军署中午后略显沉闷,外头阳光明灼,屋内却依旧灯火明亮,舆图铺展开来,东阳、凉州、瀚北三方势力清晰可见。
陆临川翻着一卷密信,神情微凝:“主公,最近瀚北一带动静频频,尤其是在青州边境,斥候来报,多次发现游骑试探、粮车迁动、还有几处小部族迁徙异常。”
他顿了顿,手指点在青州以北一处要冲,“根据我们截下的密信来看,瀚北之主孟啸,可能已经在做春末出兵的打算,先扫清青州,再南下图凉。”
姬阳神色未动,冷冷一声:“那就打。”
陆临川抬眸望他一眼,微笑着摇了摇头:“你倒是一如既往不费话。”随即与姬阳低声讨论起调兵之策。
正议至第三军何时西调之际,副将杜孟秋进来禀报,几位随军将领也陆续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