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不可方物之人,此时却沉静如水。可要是细瞧,她眸子里还压着一份灵动与跳脱让人险些忽视,似乎在等着冲破囹圄。
他爱极这张面孔。
尽管他不喜欢这样无趣,风评又颇有微词的女人,也不再需要攀附容家的权势。
周庭珺有更好的去处。
他想短暂地放弃容朱,等他功成名就,便来娶容朱做个侧室——反正他这一闹,又有谁敢来提亲呢?
“……”
“容朱?容朱?姨娘同你说话呢,你快去劝劝你爹罢,这都坐几个时辰了。”
她的思绪被拉回来,看着杨姨娘焦急的目光锁在她身上,她又想起周庭珺的眼神。
那样露骨地黏着她,那样势在必得,那样冒犯,处处都透着小人得志的样子,惹得她作呕不已。
容朱颔首,拍拍姨娘的手背,给她下了一剂定心丸。
“我这便去,姨娘放心罢。”
嘭。
话音刚落,匆促跑来的婢女撞于门上,胳膊与木头的撞击声吓了杨姨娘与容朱一跳,二人同时朝声源看去。
撞疼的婢女来不及揉伤,只能委屈地望向大小姐,如山崩石裂地哭道:“姨娘、小姐,老爷在前院儿晕倒了!”
杨姨娘闻言双眼发黑,踉踉跄跄地后退,若非容朱在背后,她大抵就摔在地上不省人事:“哎呦!”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三更天。
容朱在打更人一声“平安无事”中如烛台上的火芽儿般,晃了晃愈渐单薄的身子。她倦怠地坐在床头边,守在容老爷跟前。
“玉珠儿,玉珠儿……”
容老爷口中念着什么,兀的从被褥里伸出一只手,他在空中抓了两下,却什么都没抓到。
容朱看向病榻上形如枯槁的父亲,难过地抚着他的手臂,将手递过去,嘴里呢喃似念叨回应着:“玉珠儿在呢,玉珠儿在呢。”
容老爷听到女儿的声音,旋即安静下来,病得昏昏沉沉的,还要竭力装作清醒地道:“他竟然敢要我家玉珠儿做小!如此厚颜无耻,早早走了才好,别耽误我的好女儿!可怜咱家男丁稀薄,爹不争气,你阿弟又体弱年幼,不能为你撑腰……”
玉珠儿是容朱的乳名,是容老太太还在世时给她取得。
往事作烟尘散。
她听着父亲的话,竟哽住,鼻头一酸险险落下泪来。
府医说容老爷这是急火攻心,要卧床休息才行。她以为爹当是为容府脸面扫地所忧心,却不想他是为周庭珺说的话而愤慨。
容老爷只是个五品小官,但胜在家里靠山大,族兄乃是那鼎鼎大名的晋国公。这般家世,常人必定不敢得罪,甚至抢着巴结。
周家并非名门望族,能让周庭珺不计后果,退了容朱亲事的原因,一定是另有高枝。
晋国公府多大权势,谁愿意得罪。
容朱大梦初醒,能让晋国公府和解的,只有晋国公府本身。
她记得,晋国公府上的七小姐比她小了两岁,已是适婚之龄。
周庭珺来时穿着袭银纹月白大氅,头顶白玉冠,衬得其流光溢彩,如皇宫宝殿里剔透的琉璃高杯般映人。
周家买不起,也用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