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压低声音说:“跟叔父说实话,你脖子上的,是酥合坊的姑娘留下的?”
褚绍心焦,又不好发作:“不是。”
“你都被姑娘留印子了你还往酥合坊里去?”
褚绍无奈,宫宴上又不好当场驳叔父的面子,他撑着脑袋:“您那腿到冬日里就要发作,少喝些酒,别乱说话。”
“别扯开话头!”
高阳王“嘿呀”一声,突然又恍然大悟:“我说呢,一般女儿家哪里有下手那么狠的,不就是你在外头风流叫人家姑娘逮了去?看来我住你府上还真是住对了,这些日子你老老实实的……”
众目睽睽,褚绍深恨不能直接捂上老头的嘴,他听着老头絮絮叨叨,十分没好气地撇了一眼堂上那自顾自煨着竹火笼取暖的柏姜——正是这罪魁祸首把我送到酥合坊“风流”哪。
宫宴规矩繁琐,笙歌鼎沸,一直到傍晚才堪堪散去,皇帝赐了车驾仪仗,褚绍陪着高阳王回府。
“……这宋阿濡果真被柏家那个小太后给困住了?”
“是,孙琏与卢毓林正在搜府,宋阿濡数十年来挥金如土,他家里大概躲不过去。”
“哼、”高阳王拍拍褚绍的肩头:“话莫要说的太早,宋阿濡能熬这么多年不倒,靠的不是运气。”
“除了他贪污纳贿,京畿齐家的案子也与他逃不了干系。”
高阳王“哦”了一声,不太在意:“齐家?”
“齐芝恒出身黛州,一路靠自己到了铜城来,早年与宋阿濡生怨。黛州那边有变,地方压的死死的,只说是刺史意外身亡,却不防逃出来一个小官,名叫保宏彬,宋阿濡这次屠了齐芝恒全家,正是为了人不知鬼不觉地杀了他。”
高阳王面色渐渐转正,捋着胡子沉吟片刻:“褚儿,你要如何?”
“这是世家之间的丑闻,要埋得深,宋阿濡就要做死人骨头顶上的墓碑。宋阿濡是太监,如今与孙家远了,权势再大与世家比也如同水上漂萍,黛州会同意的。”
“嗯,褚儿,那些个病秧子屁股底下的皇位原该是你的,你若要夺回来,叔父定然助你,只是你也要有分寸,刀刃上行走,难呐。”
“是。”褚绍想起慈安寺冰室里的尸体,又道:“叔父还记不记得我中的毒?”
高阳王顿了片刻,呼出一口辛辣的烟气:“你是说蟾舌蒿?”
“是,我近日……又见到了。”
“如何见的?”
“保宏彬。要么是宋阿濡喂得毒,要么是他自杀。可是蟾舌蒿长在高山雪地,也只有铁夷人能有,怎会出现在铜城甚至黛州?叔父,我们铜城,不会有铁夷人的探子吧?”
“不会,”高阳王斩钉截铁道:“铁夷人是你亲自打退回去的,对自己有些信心,再如何也不至于渗漏到铜城里来。那毒虽罕见,也不是拿不到,北疆商贩子手里说不定就有,别慌,倒乱了自己的阵脚。”
“是。”
牛车转过一道门,正遇着长长的宫道那头车马粼粼,褚绍掀开帐幄一看,打宫门进来一队太监,为首的着青衫,正是宋保。
褚绍眉心虬结,看着缓缓走近的宋保,心头掠过一丝疑云。
“拜见高阳王、抚冥侯。”
褚绍与高阳王几乎同时看向为首的宋保,和他背后御鹤监的太监们。
“太后娘娘,廷尉已经替宋公公搜查府上,并无不妥,奴才今日带人来接义父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