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镇并非繁华地界,镇上没有正规的书肆书坊,之前明镜买到的话本也全是从杂货摊淘来的。
但镇上有间瓦子,是百姓常去的娱乐场所,瓦子里面设有专门的说书棚,棚内的说书先生会定期更换说话内容,算是时兴话本资源的一线掌握者。
如果能把话本卖进瓦子,故事很快就会在民众间流传开来,只要反响好,不愁之后没钱赚。
于是第二日大早,明镜便把自己写的东西拿给知画看了,换来小姑娘一副又惊又喜的表情。
喜的是:“娘子您居然这么快就写出来了!”
明镜谦虚地摆摆手,心道这算什么,当年她三天为cp怒更五万两千零一百字长文,从而一跃成为圈内“那个虽然文笔中规中矩,但是真的超能写”的高产太太。
然而知画下一句就惊讶道:“您是拿左手写的字吗?怎么这么乱啊?”
“额,我昨天扭到手了,可以替我重抄一遍吗?”
她之前详细问过,得知知画是个私塾先生的女儿,母亲早逝,父亲也多病,实在养活不起一群孩子,才决定把女儿卖到慕容家做女使。
小姑娘跟在父亲身边,也算是上了几年学,识字认字基础比现在的明镜强上不少,听明镜这么一说便立刻点头:“没问题的,但我先去给您请个郎中瞧瞧手伤吧。”
“不必不必,就是不小心扭了下,过两天就好了。”
知画“哦”了一声,坐到桌前开始抄写,边写边诧异:“错字也好多……真的不需要郎中吗?”
明镜假装没听见,暗暗决定加紧学写繁体字。
等知画誊抄好,她接过来看了看,满意道:“好了,一会儿我们出门,把它拿给瓦子里的说书先生看看。”
刚要出门,却见刘府女使过来:“今日我家夫人在后院置酒设宴,请娘子同饮。”
知画便道:“娘子您赴宴吧,我可以自己去瓦子的。”
看她跃跃欲试的模样,明镜虽同意了,却还是有些不放心地嘱咐:“你注意安全,千万别和人起争执,如果有买家的话,价格可以再慢慢商议。”
知画答应了,高高兴兴地跑出门,明镜回屋收拾了一番,自去应酬。
后院内,满桌酒菜果品安排得十分整齐,刘高夫人是个好热闹的性子,正和几位闺中亲友高高兴兴地聊天,见明镜来了就吩咐开席。
席上她不断夸耀丈夫能干,还总是有意无意地和明镜套近乎,向众人展示自己和知府妹子的关系极好,弄得明镜一身冷汗。
那些客套话倒是好回答,实在没话说就微笑点头,糊弄过去便可。
但如此一来,明镜就变成了整场宴席的焦点,她完全不懂古代宴饮礼仪,生怕让人看出端倪,只得努力伪装内敛不爱说话的大家闺秀,暗中留意模仿身边女子们的行为动作,好歹没出什么差错。
散席后她带着冷汗回屋,却看见知画哭丧着脸等在屋里:“娘子,没人肯买……”
见小姑娘马上要掉眼泪,明镜连忙安慰:“被拒稿很正常的,你先坐下来和我说说怎么回事?”
知画擦了擦眼泪,开始讲今日的经历,原来瓦肆里的说书人嫌故事有些大胆,用词又不文不白甚为奇怪,不愿收购这本子。
她不肯气馁,又去街面上问了露天摊位的说书人,倒是有人愿意买,只是出的价不高,区区三百文,连她们所花笔墨纸砚的成本都不够。
赚钱如捉鬼,花钱如流水。明镜对此深有感触,早做好了话本卖不出去的心理预期:“既然如此,我修改一下便好了,不算什么大事。刚才刘夫人送来的点心我还没吃,快拿来我们一起尝尝。”
听她如此说,知画方振作精神,去外面打水洗手,明镜看她走出屋,默默叹口气,低头对着一沓手稿发愁。
毕竟是自己冥思苦想写出来的文字被人拒绝了,她嘴上虽在宽慰知画,心里其实也有些失落。
更关键的是,那说书先生评价她用词奇怪,文白参半——因为她压根不是古代人,那些文绉绉的表述都是熬夜看话本子学来的,作诗作词方面则一窍不通——这问题却不是短时间内能解决的。
早知如此,她从前应该学习做个古风小女子,在江湖悠悠,饮一壶浊酒。
明镜拿起茶杯灌了口浓茶,开始绞尽脑汁,往文里塞入一些诸如“小生不才”“快哉快哉”之类的东西。
接下来的两天她都埋首书案努力精修话本,可文笔这东西实在无法一蹴而就,改来改去总还是四不像。
时间就在改文的痛苦中过得飞快,转眼便是正月十五,元宵佳节。
明镜终于暂停改文,带着知画从屋里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