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其他六个孩子,六保算是不折腾的,因为压根也不用他去别的地方,直接留在了天策府。
虽然李承恩很想训练一下六保再让他上战场,但是现在战火连天的根本就没有时间,李承恩只能让六保在战争中学习。
话是如此,但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就算接受过枪术指导,怎么可能就能直接在战场上大杀四方呢,离成为一个真正的能上战场的兵还差得很远,前面还有类似于,第一次上战场极低的存活率、第一次杀人还有最关键的运气。
李承恩也没法顾虑那么多了,毕竟比起一个孩子,对他来说更重要的是平叛。
他为这孩子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帮孩子取了一个名字,以守护长安为己任的天策,李长策。
阿策很开心,自己的名字没有忘记陇西李氏的李,没有丢下长安,没有落下天策。
李承恩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把阿策编进王思礼的预备队里。这就让阿策经历的第一场仗就很夸张,正是那大名鼎鼎的香积寺之战。
所幸是作为预备队,压根也没有他上场的机会。但是他也不甘心就这样在后方看着,想了几次去前线帮忙,结果都别说到前线了,就连预备队的大营都出不去。因为督战队实在是太密集了,这样一来是防住了有逃兵产生,但是这也让他这个有心报国的小伙子无处安放心思。
远远地在山头上眺望战场内的战况,阿策只一眼就被吓傻了。成片的苍云军手持陌刀,在前军统帅李嗣业的指挥下,将对面的叛军砍杀得人马俱碎。隔着老远,阿策就能看见战场里弥漫着根本散不去的硝烟和血雾,原本以为战场有一条小溪横隔敌我,但是细看那竟是无数人死后流出的鲜血汇聚而成的血河。同时传入阿策耳朵里的,还有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惨叫声、战鼓声,还有硝烟混杂着血液的腥味直直钻入了鼻腔。
阿策在这一瞬间只感觉心口发闷,胃里翻江倒海,嗓子眼一甜,将刚吃的粮食全都呕了出来,昏死过去。
再醒来,他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帐篷,听其他天策的兄弟说,香积寺之战已经结束了,唐军大胜,安史叛军主力损失过半,大唐收回了关中地区的控制权。长安城,被夺回来了。
这就意味着,阿策可以回家了。
但是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觉得自己是逃兵,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看了一眼战场,就昏死了过去。
“李统领,我是个逃兵,请您治罪吧。。。”李长策见到李承恩的第一句话就是请罪。
“那按照我的规矩,逃兵直接斩首,你就这么想死?”
一句话给阿策问住了,他不想死,他只是想让自己心里过得去。
“我第一次上战场,一整队的人,死得就剩我一个了,从战场回来我也想死。。。”李承恩抹了一下脸,似乎想起了不是很愉快的回忆,“当天晚上又碰上炸营,你只是远远地看了,你知不知道,炸营结束我醒来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差点在血聚成的池子里呛死。”
李长策咽了咽口水,只听李承恩继续说:“我眼睛里天是红色的,大地是黑色的,脚底下根本踩不到坚硬的土地,每一寸土都被血泡透了,眼睛里根本没有一具尸体是完整的,就连活着的人的身体也是不完整的。”
李承恩说完,看着李长策铁青的脸,顿了顿,还是决定不再继续说下去。只问了一句话:“还想打仗吗?”
“还想。”李长策的回答出乎李承恩的预料,虽然声音还有些颤抖,夹杂着呕吐过后的咽喉干痛的声音,但是回答地没有迟疑。
“我还以为你起码会犹豫一下呢。”
“我的师父。。。是颜真卿大人的侄子颜季明,李统领!”阿策说到这眼泪开始不受控制流了下来,“我没那么大志气!我就是想给师父报仇。。。安禄山今年年初死了,收复长安这仗我又没帮上一点忙,我不甘心啊!”
“行了,第一道坎你迈过去了,跟着郭令公吧,在他手下,你能做更多的事。”
再后来,一个月后的收复洛阳之战、两年后的邺城之战,三年后的河阳之战,阿策一路跟随郭子仪的队伍,基本以平推的势头,一路收洛阳、陷邺城、攻河阳,一路斩将夺旗,最后在宝应元年,也就是安史之乱平定前一年,李长策凭军功和出身,已在军中成了天策府从五品骑都尉郎将,分管天枪营。
说实话官已经不小了。。。
但是因为每一次打仗时间都不能保障,所以比起其他六个人,阿策这几年中秋相聚,基本也都是去得很少,更多的就是一封信过去,报个平安。
这几年,李长策都是在战场上度过的,所以莫说江湖事,就连朝堂上有什么事他也不清楚,他只知道跟着军旗,一直向前,向前,只要在冲锋中活下来,那就是老天爷不收他。
他和其他六个人有个单独的约定,自己每次出征活着回来,就会给每个人送一封信,信封上只要有“长策亲笔”四个字,那就代表他平安无事。
这几年,这四个字他都快写腻了。
不管怎么说,人活着,就什么都还有希望。
宝应二年正月,史朝义兵败自杀,历时八年的安史之乱终于结束了。
大家过得都还算不错,唐影离开唐家堡游历江湖去了,月月成了新的昭秀候选人,长生跟着祁进学道有所小成,玄震阿梵三年前定了亲,现在战争结束了也准备正式成亲了。
至于阿蕊,安史之乱结束后半年多,阿策还见过她,她被万花谷安排来做随军的军医了,碰巧就是和阿策在同一个军营里,阿策虽高兴,但是不知道为何,他往后再上战场更加不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