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谢云流沉默地盯着破损的刀刃,抬头看了看四周火海。
本是一刀可以了结的事,却重重阻碍。
可阻碍他拔出刀的,正是他自己。
牵绊太多,执念太重,他的刀受了太多束缚和干扰,已经难以出鞘。
十方业火,桩桩都是杀孽;恨海情天,斩不断的全是执念。
不能留了。
谢云流想。
李忘生不知何时出关,他不能留在这里。
他不允许自己连刀都拿不了,更不想让李忘生见到他这副神志不清的样子。
刀宗也不能去。刀宗需要的是宗主,他现在这样无法胜任。
谢云流抖掉身上的雪,决定如同他少时每每不乐便做的——下山。
日月掌灯,山海作底,映照此间一位少年策马飞奔。
他头顶青笠,身着羽衣,腰间别一把长刀。
长风过时,掀起垂帘,露出一双流云眉目,身似少年,眼神却不是少年。
谢云流放空了心神,听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
心中的大火逐渐熄灭,终于露出了眼前的青绿山水色。
离开纯阳后,他一路向东,想走便走,累了就歇,没有方向,没有目的。
他难得做一回闲人,便把自己流放红尘。
谢云流做的是一身寻常刀宗弟子打扮,行事也低调。压着斗笠,在人群外走过,见有需要才暗中帮一把,从不上前凑热闹。
他把心放了出去,把刀别回腰间,重新关注起人间无足轻重的小事:路边人家新栽种的蒜苗,摆渡的船夫在河中心垂钓,三五个少年弟子相约结伴西游……这些日常琐碎一点点装进他心里,填补他内心的虚无与空缺。
这样他就可以不那么想李忘生。
谢云流渐渐平静了下来。
西子湖畔依旧人来人往,马儿跑累了,谢云流牵着它,慢慢走。
高台传来新出的曲子,笑闹不断,谢云流目不斜视,步履悠然。
他曾见过世上最风流,这之后,尘世所有都再难入眼。
黄昏时分,落日悬挂树梢,谢云流随手折了枝柳,编成环,丢在马儿头上。
“你知道折柳是什么意思么?”他一边走一边攥着缰绳,侧头问。
马儿喷了他一个响鼻。
谢云流大笑起来。
人间并不总是繁荣盛世,谢云流也去了战乱之地。
梦中仓惶惊醒,谢云流尚未从少年旧梦回过神,暴雨便劈头浇下,这下再顾不得留恋,急急将晾晒在外的衣物收回,身上已经湿了大半。
这种情况他早年常有,后来便罕见,如今也算新鲜体验。
谢云流站在窗边拧干湿发,外头乌云密布,所见满目疮痍。他不知想到了什么,一言不发。
忽然瞥见外头还有两人,一刀宗弟子与一纯阳弟子顶着同一件衣裳,正冒雨徘徊。
两个都还是新入江湖不久的孩子,虽然狼狈,但目光炽热,眼前这点困难根本没对他们造成任何影响。
谢云流顿了顿,打开门,将人让了进来。
秋叶飘落时,烟霞最深处,谢云流遇见了洛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