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仙、长生——像是巨大的宝藏,吸引无数人前来,上至皇帝,下到百姓,无一不想拥有。
李忘生的道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修来的,下得全是苦功夫,水滴石穿,才有了今天;可狂热的人们却总认为有一步登天的捷径,不惜把那人撕碎撕烂,也要得到不劳而获的法子。
李忘生站到桌案旁,拿起那方砚台,将墨块放了上去——砚台太大,墨块太小;砚台面上太滑,又无坑口,根本无法研磨。
幽蓝的气焰忽然从李忘生身上冒出,谢云流心里一惊。
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能感知到李忘生。其他时候,李忘生就算站在他面前,闭了眼,也是一片空荡,仿若无人。
在李忘生的催化下,墨块迅速融化,在砚台表面四处流淌,顺着边角滴落,纸上晕出一片墨迹。
这样的砚台,是不适合磨墨的。
盛名过大的掌门,也不适合清修的纯阳宫。
为求长生无孔不入的人就是个很好例证。他们已经扰乱了纯阳正常的秩序,打扰了弟子们的修行,这才只是个开始。
谢云流明白了李忘生未说出口的话,可他不甘:“你就这般随了他的意?”
“给出的诚意是,会让你重回纯阳。”李忘生轻声道。
——统一题字的沧浪刻纹笔。
纯阳不是刀宗,谢云流若想重回纯阳名册,须得经朝廷敕令。
谢云流眉头一皱:“为什么会是这个条件?”
“我提的。”李忘生面色淡然,“我之前提过,陛下没答应。”
所有现在拿出来当筹码。
谢云流面色稍霁:“你……”
李忘生将散落的四宝收了起来,不紧不慢道:“纯阳六脉须得完整,静虚一脉需要正名。”
谢云流怔愣。不是因为他。
李忘生关了窗,重新点上灯,不再说话。
剑气厅的一角,非烟在架上放太久,已经落了灰。谢云流没点灯,借着月光擦拭剑鞘。
纯阳和刀宗不一样。
谢云流从李忘生那回来后就在想。
作为刀宗宗主,他可以不理朝廷的意愿,但李忘生不能。
纯阳是国教,与朝廷密切相关,无论李忘生是否愿意,他都得和朝廷维持表面上的平衡。
这恰恰是谢云流最不屑的。
谢云流自己一身非议,刀宗也是不惧世人评判,但纯阳不能,国教声誉不容诋毁。
这又恰恰违背了谢云流行事宗旨。
李忘生是想用这件事告诉他,在对待朝廷的态度上,在对待声誉的维护上,他们存在根本立场的分歧。
而这,正是他们作为各自门派的掌权者,必须考虑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