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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书（第4页）

流霜："。。。。。。"

一听就知道他睁着眼睛说瞎话。

她绕道走，柳照野急了，又去拦她："你别不信啊，我真听到了，盈袖姑娘说我生了副好皮囊，所以她们乐意消遣我，怎么样对不对？"

流霜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仿佛因为过于震惊而忘记了说话，柳照野似乎窥到了她的内心，哈哈笑了两句，说："你觉得不可思议是不是，我听到这种话，居然不生气？"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她们图色，我也图色，大家各取所需相互消遣，何乐而不为？不过我要自证一点，我可没做逾矩之事，她们占我便宜更多，但话又说回来，我是男人，吃点亏也没什么。"

流霜：。。。。。。

好一篇精彩绝伦的议论，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不想与他纠缠，流霜再次绕道走，但柳照野不让，她走哪他就堵哪，体型优势占了上风，流霜要气晕了，抬手就是一巴掌，清脆的一声"啪"，落到了他敞开的胸口。

两个人都愣住了，流霜的手掌贴在他胸前，那块垒的肌肉硬得像石头，但指尖触及又觉柔软，她甚至摸到他的心跳了，沉闷地在他胸腔里搏动着，好像就握在她手心。

流霜慌忙撤手了，她从小到大连男人的手都没摸过，今天居然摸到身上去了，该死，该死！她骂道："你们霸刀山庄就是这么教导门下弟子吗？衣服都不穿好就在外面晃！"

柳照野笑了："那你可说对了，咱们山庄上上下下都这么穿，天气这么热，捂得严严实实岂不是要中暑。再说了，你们女人不都爱看么？"

流霜本来满脸通红，这下可气白了，她说："我不爱看！"

动手是不能再动手，流霜低头看见他那双乌黑锃亮的靴子，油光光的跟它主人一样滑头，她果断踩了一脚，不，两脚！

扬州不能再待了，流霜烦透了这个地方，不管是敬师堂还是画舫，她再也不想踏足了，纪先生本来还在家里躺椅上悠哉悠哉，提前享受养老生活，流霜匆匆忙忙来辞行，说明天一早就走，这个月薪水也不要了，老头子当场惊得跳起来，"啊呀""哎呀"了半天，偷摸瞧流霜的脸色想挽留又不好意思开口，流霜懒得再和他周旋，生硬地告辞就走，纪先生等她走出大门才想起喊了一句："没事吧？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啊！"

流霜头都没回，她无父无母是个孤儿，才从稻香村来敬师堂读书，纪先生连这个都忘了，什么家？她哪来的家！

行李还是那老三样，只不过钱匣子沉了不少，她一层一层把它裹好，包袱打结栓在背上，赶到扬州码头，托人给盈袖送了封信，信上言辞恳切，请求她的原谅，并告知自己即刻离开扬州，前往君山，临别前希望见一面。

她坐在石墩上等待，盈袖没有出来，但侍者送来一个紫檀雕花盒子，流霜一眼认出这是盈袖妆奁里的一只，专门放金银叶子的，她打开的时候整颗心都在颤抖，薄薄的叶子层层叠叠，夹着一张纸条：给你攒的。

流霜的泪水夺眶而出，她紧紧抓着盒子，仰头寻找画舫四层第三个格子，盈袖喜爱日光，白天从来不拉窗帘，可是今天的帘子关得紧紧的，流霜知道她站在那里。

船开了，流霜抱着包袱坐在拥挤的船舱里，四周吵吵闹闹，妇人怀里孩子的哭声亮得像刚出生的婴儿，可她并不觉得聒噪，反而感受到了一种恬然的宁静，新的生活就在眼前了，她要把一切旧的都抛在脑后。

沿护城河西行，经过紫薇岗的时候，岸上忽然传来一阵呼声，似乎有人在骑马追赶，流霜起初并未察觉，直到因为那呼声绵延不绝，船上其他人都好奇地指着议论起来，她才抬头瞟了一眼，随即大吃一惊，船已离岸三四十尺，骑手的面容模糊不清，但她怎么会不认得？她就算认不出人，也认得出那匹银鞍金饰的踏雪乌骓！

太远了，呼声断断续续，根本听不清他在喊什么，但船上八卦的闲聊者们自会把听到的字眼拼凑到一起，猜测那位骑马的年轻男子到底在喊谁，流霜低着头默默当鹌鹑，假装对此毫不知情，而由于她今天穿的粗布麻衣，灰扑扑的帽子盖住了大半张脸，只垂下一根编得乱糟糟的麻花辫，压根没有人会想到岸上那个非富即贵的公子哥追的是这样一个普通的乡下女人。

流霜其实不明白，柳照野到底为什么对自己感兴趣，她至今不知道柳照野是用什么手段获悉她的名字，还得意洋洋地炫耀，让她猜。

可惜她一身反骨，他越笃定她在意这件事，她就越表现得不在意，柳照野的举动太引人遐想了，梦幻得像水中泡影，好在她亲眼见过它破裂的样子，所以能保持无动于衷。

凡事趁早脱身，只要走开就好了。

龙首山脚下的村子家家酿酒为业，出门就是集市，过个桥就到了杏子林，这里平时清静，到七八月才热闹起来，比武大会一开，挤得旗杆子上都爬满了人，擂台上的吼声骂声，关帝庙值守的弟子都能听见。

流霜在村子里安了家，她本来想在山背面盖间屋子，拣一个僻静处谁也不打扰，结果村长带着一个总舵的丐帮弟子过来了，说这附近有匪患，她一个姑娘家住在这不安全，夜里掳走了都没人知道，短短几句话把流霜吓坏了，这才老实住进了村子里。

村长叫来的那个总舵弟子名叫连九，最近常有水匪出没，他是从关帝庙抽调过来巡逻的，长得高高壮壮，醋坛大的拳头能打死一头牛，流霜想着日子还长，有个丐帮的熟人肯定好处多多，于是腆着脸给他送了几回酒，只求尽快混个脸熟，谁料闹了乌龙，连九这个糙汉子生平第一次被姑娘示好，憋得两天没睡好觉，搓着手跟流霜表白，结果把人吓退了三尺，流霜颇费了一番口舌才解除误会，连九挠头挠了半天，倒也释然了，豪爽地干了两碗酒，送给流霜一个骨哨，遇到危险的时候吹响，他驯养的白隼就会即刻飞来。

流霜以前没见过隼，她好奇地盯着连九手腕上那只雪白的禽鸟，心里却在犯嘀咕，这鸟长得也太可爱了，真遇到事了能顶用吗？连九笑道："你别看它个头小，实打实的猛禽，我教它啄人眼珠子，一啄一个准。。。。。。欸，你躲什么？"

流霜：。。。。你说呢！

比武大会如期举行，虽说七月流火，但暑气并未完全消退，流霜每天赶早在杏子林摆摊，除了写名帖，还卖两个铜板一碗的凉茶，旁人的凉茶只卖一个铜板，但她的凉茶格外透着一种沁香，喝下去五脏六腑都像被泉水浸润了，客人喜欢喝她的茶，更喜欢边喝茶边看她写字。

包着头巾的卖茶女长得又白又俏，鱼龙混杂之地难保有人动歪心，往常有人动手动脚，都被连九一顿老拳客气地"请"出了三里地，但今天连九不在，流霜本想早点收摊，刚收拾好笔墨，一个长脸的紫衣汉子凑上来买茶，流霜见他眼神乱飘，便说茶卖完了明天请早，那汉子不信，强行揭开茶壶盖子，见底下还有茶汤，便嚷嚷说流霜一个卖茶的还看菜下碟，流霜看他那张长脸着实好笑，想象着他把嘴伸进茶壶喝水的样子就像马在水槽里饮水，一时起了玩心，不仅好声好气赔罪，还大方表示所有的茶都送他，那人得了便宜，表情很是受用，正要抱起茶壶喝干，忽然手背上有人轻轻一点，不知怎的双手就脱了力，茶壶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道："老兄，抱壶饮茶可不雅，这女人不安好心，等着看你出丑呢。"

流霜赔了夫人又折兵，新制的衣裙被茶汤浇透了，正心疼着呢，听见还有人阴阳怪气诋毁自己，心虚之余又不免生气，刚想发作，忽然看清那人的脸，张开的嘴立刻又闭了回去，不仅如此，她恨不得打个地缝钻进去！

柳照野把她的情绪变化都看在眼里，见她从一副要干架的样子陡然变成了鹌鹑，心里不免好笑，又想她方才戏弄人的神情真是狡黠，比在扬州时活泼多了，他本来气恼她的不辞而别，可真正见到她了，又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

不过他不想表现出来，他这次来丐帮，是为了看比武大会的热闹，才不是为了她。

他们俩都不看对方，长脸的汉子自然也就猜不到两人相识，他虽然想不通抱个茶壶能出什么丑，但那女人听了以后明显羞愧了，于是理直气壮地叫骂起来，见流霜收拾完茶具就要走，他干脆耍起了流氓，揪住她袖子，扬言非要讨个说法。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流霜实在丢不起这个人，又气又羞地朝柳照野看了一眼，柳照野心念一动，刚想出手帮她教训，忽然一人脚底生风冲进人群，把那汉子一拳打倒在地，众人都还没回过神，他又像抓小鸡似的把人提起来，左右开弓啪啪打了十几个耳光，一张马脸肿成了猪脸，柳照野看得饶有兴趣，刚想带头给这位丐帮英雄喝彩，却听见那边流霜开口说："够了，别管他，我要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