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罗珊的字迹。
“保罗带人洗劫。孩子们被带走了,我已经把大家安葬。
不要找我,勿念。”
短短两行字,罗西的目光像被钉住,一遍、一遍、又一遍地扫过每一个冰冷的字。不!不可能!罗珊那个混蛋……一定是在骗她!
纸条在她无意识紧握的手中皱缩、变形,最终被揉成一团。她失去灵魂一般,怔怔地坐在碎裂的床板废墟中。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像生锈的机器,僵硬地一点点撑起身体,拖着灌铅的双腿,一步步挪向那片她最不愿面对,却又无法逃避的村后墓地。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座简陋、泥土尚新的光秃坟包。
“回来。”她重重跪倒在冰冷的泥土上,双手先是无力地拍打着坟包,哀求着,“回来啊……”
可黄土不会有回应。
“回来!”哀求变成了绝望的嘶喊,拍打变成了疯狂的抓刨。
指甲抠进冰冷的泥土,一下,又一下。她要穿透黄土,将沉睡的亲人拽回来。
“求求你们……回来……”她不知疲倦地挖着,指甲深深抠进冷硬的泥土,一下,一下,又一下。泥土塞进指甲缝,指甲劈开崩裂,指尖的鲜血渗入了土粒,她却不觉疼痛。
眼前这捧黄土又冷,又硬,埋葬了整个世界。
指尖终于触碰到泥土下冰冷坚硬的青黑色骸骨,她整个人猛地扑倒下去,用尽残存的力气将那冰冷的遗骨死死箍进怀里。
泥土的腥气与尸体的腐败气息包裹着她。
染血的指尖颤抖着,她轻轻地抚过一根根冰冷的肋骨,脸颊紧贴着那空洞的头骨,如贪恋温暖的幼兽,不断地蹭着。
她紧紧搂着那具骸骨,拥抱着最后的温暖,嘶哑着嗓子,轻轻哼起那首儿时,妈妈们哼给她的童谣:“来吧,握住我的手,我们一起回家……”
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飘忽,最终,精疲力竭,她抱着冰冷的骸骨,在亲人坟前沉沉入睡。
罗西猛地睁开双眼。刺目的白光让她瞬间眯起眼——不是阴冷的墓地,是明亮的天花板。五脏六腑被撕裂的剧痛汹涌袭来,将她拉回现实。
“你终于醒了。”疲惫不堪的声音传来,比斯吉用手强撑着下巴,脑袋却像小鸡啄米般一点一点,眼底一片青黑。
“咳、咳、”罗西扯着干涩沙哑的嗓子,“我睡了多久?”
比斯吉整个人仿佛被吸干了,很罕见的,居然像个真的小老太太,反应慢半拍地看了眼手机屏幕:“9号中午12点,将近一个星期。”
罗西尝试着动了动手指,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但好在能动了。
她忍着剧痛挣扎着坐起身,扯出一个痞气的笑容:“太好了,赶得上去吃饭,没浪费你的钱。”
比斯吉白了她一眼,草草地喂了她几口白粥,回去补眠了,什么也没说。
但罗西知道,依照她的伤势,如果不是比斯吉耗尽心力和念能力将她的骨头与内脏一点一点粘了回来,肯定只能瘫倒死的那一天。
她现在能起身下地,在职业猎人界也绝对算是医学奇迹。
只不过每一步还像是走在刀尖上,简直就是小人鱼本鱼呢。
点开那快被撑爆了的短信箱,珍娜雀跃的文字和一张张照片争先恐后地跳出来。
罗西仔细地读着每一条信息,雨夜里那只小黄狗湿漉漉的大眼睛与珍娜的笑脸慢慢重叠。
她强撑着,打车来到那家便利店附近。熟悉的小黄狗还在原地徘徊,身形比上次见到时更加瘦骨嶙峋。罗西叹了口气,拨通了珍娜的电话。
“喂?义母大人!”珍娜元气满满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想再养只狗吗?”罗西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有点吵到她的尸体了。
“想!”甚至破了音,珍娜滔滔不绝地讲着这几天自己做了什么,“我刚搬了家,新养的小狗可活泼了,再来一只正好作伴,你一定要来……”
“我现在给你送过去。”罗西制止了珍娜的滔滔不绝,再这样下去她可以讲到天黑。
“罗西,你……不是我义母……”珍娜顿了一下,“你是我亲妈在世!”
“别这么肉麻,把地址发给我。挂了。”罗西迅速挂断电话,重重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