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狼牙下的手。”言舟摇摇头,“来时我们见到一人丢盔弃甲狂奔而来,口中还在大喊自己是什么东宫旅帅,遭奸人所害……疯子似的。我们还没上前,他就死了,背心正中一柄短刀。”
穆玄英愣住了,他下意识看向身旁的男子,对方神色淡淡,对此却无甚表示。
“罢了,死了也好,将帅无能害死三军,这种人继续当官,不知又要枉死多少人。”言舟摆摆手,“你方才说你还有事要做,啥事?”
穆玄英缓了一会,才道:“没事,贵妃的猫儿还未找到……”
“怎么还找起猫来了……”言舟嘟囔道,“你真是太好脾气了,什么奇怪的差事都能落到你头上来。这都什么光景了,人都顾不过来,还让你找什么猫!”
穆玄英微微蹙眉,言舟这般毫不知情的模样,看来身旁这位的移花接木至少早在一日之前,自己却当真浑然无觉,细想下来,该是令人脊背发凉。
但……
穆玄英又望向男子,只觉得满心困惑。
他究竟是怀揣着怎样的目的和心情靠近自己?又到底想要得到些什么?
这一次,对方像是感应到了他的目光,微微偏过头来。
刹那间,他心念一动,又随着对方转回头去变成蜻蜓点过后微漾的涟漪,慢慢散去。
穆玄英摇摇头,重整思绪,对言舟道:“好了,就依我的,你先去复命,我晚些时候再回去。”
言舟只好接过那颗头颅:“好吧,那我先回去找可人姐。”
他带着弟子们同穆玄英告别,末了,竟还冲恶谷弟子挥挥手:“兄台再会。”
穆玄英轻咳一声:“快走吧你。”
众人散去,山道再次恢复宁静。
经历这一连串事情,两人之间似乎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最后还是穆玄英收了佩剑,冲男子端行一礼:“无论如何,多谢你方才救命之举。”
对方道:“你这话,倒像是要卸磨杀驴了。”
知他此言颇有些打趣意味,穆玄英微微一笑:“若你听进去了我先前所言,当知晓两方此时共匡李唐,是我乐见之景。”
男子背手向山下走去:“谁人天下与我有何干系?无非三十河东,三十河西。自古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所谓天命正统便是如此?那龙椅换我坐坐,好似也是不错的。”他这话说得才是大逆不道,狂妄至极,可后半句又转道,“但若落为安禄山那厮掌中物,要我等俯首帖耳,却是不行。”
穆玄英听完,神情已经历了从目瞪口呆到哭笑不得的转换,赶忙四下环顾,确保没有人听到只言片语方才抚胸道:“好险,下次你再说这些话前,千万打声招呼。”
恶谷弟子挑眉:“怎么?你要告发我不成?”
穆玄英心有余悸:“怕你被圣上的耳目诛杀,还要溅我一身血。”
如此一番胡言乱语,反倒让两人间有些微妙的隔膜消散了许多。
穆玄英思量半晌,道:“有件事,我还想请你帮忙。”
“我知道。”对方不疾不徐道,“有人在跟踪你。”
穆玄英惊讶:“你也感觉到了?”
“我不仅感觉到了,我还知道,你要我帮的是什么忙。”恶谷弟子道,“改头换面容易,但要完全易容成一个人的模样,我还要准备些东西。”
穆玄英张大了嘴:“……真是神了。你到底是什么来头?不会是不灭烟本人吧?”
男子淡淡笑道:“都说了,雪魔堂的弟子,和那家伙有什么关系?”
“不过。”他话锋一转,“分明我可以直接替你将此人拿住,为何偏要多此一举?”
穆玄英摇摇头:“此人身法诡谲,非是那么好擒拿的。一次不成,恐再难寻踪。我在暗中观察,或能从他的身法武学中窥得其后之人的身份。所以,非得找个人来假扮我不可。”
04
两人重新折回扶风郡,在附近借了户农家小屋,开始准备易容大计。
依照恶谷弟子所言,穆玄英硬着头皮找主人家借来了些粉黛,直不敢多看对方一眼,赶忙脚底抹油跑回房间。
他摸摸胸口,当真做贼都没这般心虚。
烛火摇曳,在屏风上投出个颀长身影,斜穿氅衣,长发高束,竟连身形都好似与他相差无几。
穆玄英怔怔看着那身影从屏风后缓缓走出,顶着一张不能更熟悉的脸,冲自己道:“如何?”
穆玄英由衷叹道:“神乎其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