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孞木着脸步步靠近,官惟站在原地不动,腿在裤管里疯狂打颤,他面上淡定:“要一起守夜吗?”
阮孞盯着他看许久,看不出有何异常,僵硬地挤出个微笑:“好啊。”
和鬼并肩而立实在别扭,可能是他现在高度紧张,听觉比以往都要敏锐,细小的水声持续不断,滴答,滴答,官惟抱着胳膊依在门上,装作不经意地瞥了眼声源,阮孞像刚从水里打捞出来,汗水顺着胳膊往下淌,汇聚在指尖不停往下滴水。
这人已经在发绝汗了,再不想办法解决附在他身上的鬼,他就会死,官惟的大脑飞速运转,脑中不断闪过他看过的相关书籍。
这时,阮孞出言打断了他的思路:“小公子可听过,鬼门关?”
七月半,鬼乱窜。秽师虽不是捉鬼的道士,却和道士紧密相连,他们负责破除逝者产生的茧房,斩断尘缘,道士负责捉拿离体后在阳间作乱的魂魄,因此,大部分秽师都有关系不错的道士朋友,对茅山术也略知一二。
“七月是鬼月,七月十五是鬼节,每逢鬼节,地府通往人界的大门就会打开,让阴间的亡者来到阳间探望亲人。”官惟故作淡定地问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阮孞意味深长地笑了声,不知是不是官惟的错觉,这声音有点像女声:“那你知不知道,不在鬼节也能打开鬼门关?”
这个问题触及到官惟的知识盲区了,他愣愣地摇摇头。
“天地并非所有地方都是阴阳分明的,存在一些天然的‘阴阳缝隙’或说‘风水漏洞’,”阮孞神秘兮兮地走到他身边,意有所指地点了点他背靠的门,“通常这些地方阴气极重,是阴阳两界的薄弱点,在这些地方做法,可轻而易举地破开结界,穿梭阴阳。”
官惟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这扇门的背后关着四十一具尸体,可不就是至阴之地,不过他对这些东西都不感兴趣,也不关心,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处理这只鬼。
不过他突然想到一点,这些浮尸死了有段时日,若是一直没处理,水面上漂浮着大大小小看不见的茧房,岂不是会把经过的船只都闹翻,可要是有人处理过了,又未免太过及时。
唯一能解释的说法是,浮尸中的缘主存在一家独大,凡是从上游飘下来的缘主都被他吞并了,而它本身藏得十分隐蔽,人找不到他,尸体却能“找”到。
官惟狐疑地撩起眼眸,目光定定落在阮孞身上,此刻,阮孞说的话倒像是在刻意提醒。
“你跟我说这些,就是为了让我知道世间有穿梭阴阳,随意打开鬼门关的办法吗?”官惟笑了起来。
阮孞微微耸肩,他肢体僵硬,无论怎么努力都只能小弧度地动作,看上去有那么一丝滑稽:“是也不是,难道你不好奇吗?”
“好奇不代表要尝试。”官惟委婉地回绝了他。
像是意料之中,阮孞不怒反笑,垂手在门上一敲:“可是,里面的人在喊你开门呢。”
阮孞的动作和话给官惟重新带去泼天的恐惧,一是他知道,死了许久的人,魂魄离体后附身控制别人,本身不具有完美操纵人体的能力,加上他们死了许久尸体僵化,四肢不能自由活动,这种刻板行为烙印在灵魂,致使他们就是附身,也改不了垂手敲门的习惯。
二是,在阮孞说完这句话以后,他的确听见从里面传出来的,属于淡棂的声音,他在叫官惟,开门。
当然是不能开,若真如阮孞所言,这扇门代表阴阳缝隙,一旦打开便是放出亡魂,里面躺着男女老少四十一具尸体,一次性全冲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官惟连连后退,已然是演不下去了,咬紧牙关捏出一张黄符,学着淡棂的模样掐诀化成剑,但他学艺不精,空有其表,动作到位了手里的东西却迟迟没动静。
阮孞见状挑起眉头,学着他的模样做起势动作,不一样的是,鬼可以变出任何东西,包括官惟变不出来的剑。
本质上是障眼法,但挨上一剑也是要掉层皮,吃点苦头的。
商船死寂无声,唯有空中月泛着惨白的光。阮孞剑未出鞘,杀气已凝成实质,可眼神却是涣散的,被附身的人瞳孔深处燃着一点幽光,像坟地里漂泊的鬼火。
官惟站在三尺外,赤手空拳,呼吸粗重,他在观察阮孞的动作,准备接下第一剑。
这时,脑内一个想法出现,用巴掌扇他!官惟想也是这么做了,抬手一巴掌甩了过去,破空之声“咻”地出现,然后打空了。
阮孞:“?”
别说鬼,官惟都没想到,自己真就一动不动等巴掌上贴个脸,很快他就意识到不对劲,谁好人家杀鬼用巴掌啊!!!
瞬间,尴尬的情绪压过恐惧,官惟抓耳挠腮,脱口而出一句:“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