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舱内突然响起一声尖锐的撕裂声,紧接着是木料崩裂的巨响,一道银光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线,“咔嚓!”,桅杆基部应声迸开一道深痕,木屑如雪花飞溅,刀锋落到地上印出阮孞的眉眼,眼神闪过凶戾的光。
“睡吧您嘞。”宥山拽着阮孞的脑袋往甲板上一磕,瞬间安静了,“动静闹大了,船可能撑不了多久。”
“那怎么办?”官惟着急上前,“那人还说什么鬼门关,极阴之地什么的。”
“四十一具尸体堆放在一个房间里,可不就是极阴之地,”宥山扬起下巴,似在对门后的东西打招呼,“别看现在风平浪静,这群祖宗自个儿都没分出高低胜负,顾不上我们,等他们决胜出王,有我们好果子吃。”
“附身的这个都是小喽啰,不知道怎么跑出来的。”宥山用脚踢了踢阮孞的肩膀,扭头询问解燕,“现在怎么处理?等祖宗打完再跟祖宗之王打?”
解燕从衣袖中抽出四支香,在空中划了一下点燃了,随手掷出,四支香嵌入舱门缝隙中:“进去。”
“现在进去,几个缘主的茧房都没融合,会很混乱吧?”宥山劝他,“再等等吧。”
“不等。”解燕在门上敲了四下,随即开门踏入黑暗之中。
宥山叹了口气,拽着官惟跟了过去,官惟着急大喊:“船不是要沉了吗,我们不赶紧逃命去哪?”
“可以挽救,先进去,耽误不了多久。”
声音戛然而止,解燕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块巨石,刻着“永平县”三个字,环顾四周没有发现宥山他们的踪影,应该是进入茧房的时候被缘主刻意分开,解燕沿着小路走进县城。
街道两旁的房屋大多门窗洞开,有些门板上留着深深的抓痕,像是某种动物残留下的,这里应该有过一段繁华的时间,如今只剩几根歪斜的木桩,几个被打翻的破箩筐,空气中那股枯草和不知名的烧焦味儿难以忽视,解燕用帕子遮住口鼻,继续往前走。
穿过两条街,周围环境明显没有外城区破败,至少有人影出没,奇怪的是,吃喝玩乐俱全的集市在这儿只卖一种东西——各类胭脂水粉铺子挤满了街道,几乎看不到食品铺或其他商铺。
解燕随意走到一家胭脂铺前,简单看了眼铺子上卖的东西,都是正常的胭脂膏子,更奇怪了,按道理来说,越是繁华的城市,玩乐之物越多,而永平县不论是外面还是里面,怎么看都和繁华够不上边,胭脂水粉也不是市井繁华的主要表现。
这里的商贩和现实中的有些出入,不卖粮食卖胭脂,居民饿得面黄肌瘦的,不找粮食反倒在水粉铺前观望,解燕一路走来不算招摇过市,实在是他这张脸很难不引人注目,但这群人的目光并非是欣赏,更像是……羡慕,渴望,恨不得撕下他的脸皮。
给人的感觉就像是美色至上。
商铺老板见人走过来,立即笑脸相迎:“客官要买什么?我们这有绵胭脂、金花胭脂、胭脂膏,您要妆粉也有,有米粉、胡粉、玉女桃花粉,除此之外还有画眉墨,香皂,傅身香粉,香发木犀油,您要什么应有尽有!”
“看看。”
言罢,老板笑了笑,殷勤地打开台面上所有膏子的盖,一一推到解燕面前供他挑选。
解燕注意到,刚刚站在胭脂铺旁边观望许久的男人走到了自己身边,他佝偻着身子,风打在背后的麻布衣上微微凹陷,应该是饿了许久,几乎只剩下骨架,脑袋保持不动,用一种只转动眼球向上看的姿势盯着解燕,腆起笑脸:“你,也买胭脂啊?”
“你觉得我需要吗?”解燕居高临下垂视他。
那人像是被这眼神唬到,怯怯地缩起脑袋,配上那头没剩几根毛的脑袋,像极了蕨菜。
他看了眼桌上的胭脂,又鼓起勇气隔空一指:“这膏子的颜色不称你,我,我眼光好,知道什么能衬得你更美,更好看!”
铺子老板一听,心中警钟大作,暗叫这是个来砸场子的,立刻没了好脸色:“滚滚滚,死老头在这儿凑什么热闹,你爱买不买,就是买了抹脸上,也讨不了蝗主高兴,一笑得掉好几层粉,真他娘恶心。”
“你怎么跟我说话的!”那人在解燕面前唯唯诺诺,却在店主面前挺直了腰杆,“我可是为蝗主孕育过子嗣的人盒!身份地位不知道比你高多少,能来你的胭脂铺挑选胭脂都是蓬荜生辉!你算个屁,我呸!胭脂货郎也配跟我平视讲话。”
店家语气骤变,瞬间毒辣阴狠起来:“就你?当人盒孕育子嗣?我呸!痨死鬼,抹脚布,给蝗主提鞋都不配,我还嫌你脏了我的眼!”
男人枯瘦干黄的面容涨起血色,气急了边小声咒骂边扯掉腰带,脱下衣衫的过程却是异常小心而缓慢,当他褪去最后一层布料,腐肉的恶臭突然袭来,那古怪的气味至少周围四五米都能闻见,解燕蹙起眉头,压下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