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又是鸡鸣叫早的上学日。
宁茸一面揉眼睛,一面同秦彪将带给曲、柳二人的回礼送了,都是秦炎帮他挑的,给曲弘的是一件羊脂玉兽口衔芝笔洗,送柳三清自然也是一品难得的龙尾砚。
而秦彪的就更简单,他自己挑的,一人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南珠,倒也难得。
曲、柳二人自是高兴不迭,柳三清个个都捧着爱个不住,他家学渊源,虽大方气粗,但见财也如见老婆,摸摸这个,又摸摸那个,嘴合不上,曲弘却只见宁茸的贴心,恨不得把那羊脂玉笔洗顶到头上去,喋喋不休道:“这是你亲自挑的么?我太喜欢了!真是喜欢的紧,你太费心了……”
宁茸正不知如何答他的热情,后头却来了个谢执。
翻刀在前提灯照着,直直从几人中间过去,独把那曲弘宝贝捧在手里的笔洗碰掉了。
他倒是大路朝天的去了,曲弘却惊叫一声,忙让小四儿提灯把那笔洗照着拾起来看,在手里仔细翻来覆去一回,见到底这玉材□□,没磕碰的怎么,才放心,自在后恨道:“神出鬼没!也不长个眼!”
忍他够久,又高声道:“撞了人的东西!连一句话都没有!”
该听的人早也出了回心馆的门不见。
完毕早上的课,几人照例又结伴去了斋堂。
饭食用罢,曲弘独来把宁茸的手臂在案下摩瑟,把他看着,也没说话,宁茸就知道,是他那一样事曲弘给他办好了,便向秦彪捂肚子道:“哎呦,突然肚痛,去出个恭,你先回罢,一会子我事毕了自己回去就好。”
曲弘也在旁道:“我也突然有些这意思,陪他一起,你随三清先走罢。”
秦彪便也没怀疑,自随柳三清回了寝舍。
两人便携着离了斋堂,越走越没了走动的学子身影,人看来是往僻静的恭房方向去了。
这乾院同桑院的交界处有一处杏子林。
如今正是盛开之时,艳阳高照,粉白如腻,放眼望去,花树千枝,枝冠相接,一片香雪海。
林前正摆了一些形状各异的怪石,同那些杏子树,都是邢老夫子的宝贝,树是他一棵棵种的,石是他一块块搜罗来的。
这里正是他每春午后来与人喝茶看花的地盘,又喜静,不许那些武夫子们同学生们来打扰,除非有他相请。
而邢老夫子一年四季都有个雷打不动的习惯,用罢早饭要午睡三刻。
所以这会子,这里绝没有一个人,四周僻静。
小四儿早抱着东西在杏林边上的大怪石后等了许久。
听见两人的脚步声过来,提起腔子,到底是他家主子的声儿压着说:“出来罢,是你爷我!”
忙才赶紧出来把两人引到大石后头。
杏花纷纷,蜂蝶乱舞。
小四儿把地上包裹摊开,把那香烛纸表同一个纸牌位拿出来摆好,要祭奠何人的架势,只道:“宁公子,可以了。”
“你便在这里祭拜你那朋友罢,有了这纸做的牌位,有名有姓,她在地底下就能收到您烧的钱了。”
又同他们爷说:“小的看了,那杏子林里虽隐蔽,但这时节来衔蜜的蜂子太多,冷不丁把您二位谁蛰了小的都担待不起,还是就在这林子边上拜一拜罢,左右这里这会子根本没人来,咱们不怕!”
曲弘夸了两句,又道:“确定没人知道?”
小四儿指天发誓:“一个人也没说,连抱书哥哥我都没敢告诉,以后也不说!”
宁茸早跪下,接了小四儿递来的火折子将一叠纸钱引燃,那纸牌位上写的正是“小凤之灵位”,眼眶看着这几个字,想起一个活生生的面孔却变作了几个字和一个纸牌位,不由又想到那一日的情形,他是真的曾经喜欢过小凤,想把“她”当妻子一样的保护疼宠,可惜到如今,却连“她”的真名也不敢叫人写在上面,上一次祭拜学会了跟死人说话的姿势,可上一次的心情又如何与现在相比,不觉已是泪流满面,宁茸只一面烧纸一面默默流泪,悄声道:“希望你能收到,在地下有钱花。”
活着的时候总是偷,死了就不要再偷了。
我烧给你,叫你花,不叫你受苦。
对不起,有什么事,你怪我罢,别怪我家里人,别怪嬷嬷,也……也别怪那个杀掉你的人…好不好?我以后常给你烧钱花,你安息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