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弘只见他这梨花落雨的样子就受不住,也不好问,人这么悲伤,一见那牌位上的名字,只猜大约是个女子的名字,心里不知怎的,突突忽忽的,说不清的酸味儿,先安慰:“你莫哭,她定能收到,心诚则灵嘛,有你这么哭她,她定能收到,买个路钱,下辈子投个好胎……”
真正想哭的时候安慰是苍白的,宁茸只对他淡淡强扯出个笑,又回首自顾烧纸,火焰明灭,满脸都是泪痕。
把曲弘看的心揪,满身上找帕子。
小四儿却狂扯他主子袖子。
曲弘把长眉死皱,就要骂,却叫小四儿指给他看——不远处杏树下凉亭里,正对着这石头,站着一个看起来已经立起来观望了良久的谢执。
花树纷纷,离得有些尺丈,也看不甚清表情。
曲弘立刻将跪在地上刚烧完东西的宁茸戳,宁茸抬头时还是满面是泪,哽咽几声,也看那谢执半晌,才塌肩道:“算了,看见就看见罢,他愿意去告状,便去告……”
事已至此,谁知这谢执倒像一天到晚甚事不干,只像暗暗跟着他似的,总是冷不丁出现,不可谓不是冤家路窄,宁茸还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将他一双眼珠子抠出来,嘴又长在他脸上,他想告发,还不是即刻就告发。
“到时候事发,你只跟他一块儿检举于我,只说你是来劝阻我的,奈何我一意孤行,都推到我身上罢,本来也是我连累了你……”
宁茸只见那人直直面向他们,将手伸进袖中,像在翻找何物。
也是毫不怀疑,下一刻就能从袖子里掏出来类似信鸽狼烟之类的东西。
宁茸只觉他恨不得立刻变出个山长来这里抓人。
曲弘却叫他这话说的凶起来:“这叫什么没义气的话!”
过来半蹲下,只给他拿自己怀里取出来的帕子擦眼泪,平齐眼神道:“他愿意去告便去告,书院里打手板子抄书我不怕,顶天了横竖我父知道,也不过几顿打,我自小也没少挨,不怕他!”
把他牵起来,吩咐小四儿把余灰埋了,两人只直身冷冷的也看不远处的谢执。
那谢执已不在袖里掏东西,自顾转身走了。
两人等人走了才敢长舒口气,自是各自心中忐忑。
慌慌相携而归,商量了一路到时事发的应对之法。
曲弘只说,这谢执最是守规矩的老古板,不告状几乎是不可能的,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导致宁茸一整个午课上都心不在焉,只痴愣愣地看着前头人,人家动一下他惊一下。
秦彪一个劲儿跟他说话,见他又开始不回答,不免急了,狠拍人肩膀把人拍醒:“欸!我说!你那篇策论发下来了!余夫子又打甲!你听见了么?!”
把纸卷拍到他案上。
“奥……奥!”宁茸恍然梦醒,点了点头,自拿起来看了看。
还是偷瞥前头如松的身形。
秦彪又揶揄:“厉害啊,夫子们倒是都极看好你,我表哥倒是个人才!”
若是平常,宁茸早听出来,不过此刻心不在焉,心情也一直因为方祭拜了小凤,又被谢执拿住很是糟糕,随口烦道:“哎呀!厉害个……”
“没那么厉害,从我进这学堂,就没有夫子在课上叫过我,我自己知道人家怎么看我。”很是低落,又骂秦彪:“你别跟我说话了,夫子快来了!”
同那边的曲弘对视了一眼,见他只摇摇头,大意敌不动我不动之类,或者叫他别太紧张。
说话间,夫子进来了,大家便行礼上课。
前半节都好好的。
宁茸在曲弘时时投过来的眼神安抚下,好容易放松些。
谁知,忽听前头一道熟悉的冰珠击玉的声音:“夫子,学生认为,这道题,由我后案的宁茸同窗来答较好,想来他会有些真知灼见。”
原是在这儿等着呢……
倒也踏实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