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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0 章（第1页）

第一百三十章

下了春雨，满院子还没到夜间已是黑漆漆的。

花盆鸟笼子都收起来了，丫鬟们贪玩，下雨又做不成事，几个几个的在廊下抬了小几，煮了茶水，摆着小点，搬了屋中一些玻璃缸白瓷碗接在檐下，衬着几盏昏黄地灯，听着雨声落在器皿里的乐声聊着话喝茶。

“你也见着了？”

“见着了呀……长得老高，比秦少爷还壮……”

“不知是不是营里新收的？哪里下来的野人一样，戴着个斗笠，见不着脸。”

“小双小姐这下更没有人要了，那胳膊……”

“你当人家是你，指着男人养活……”

屋里锄绿她们大的没去凑热闹，雨天头发痒，叫携芳正给她散开头发拿桃木篦子篦一篦，头上侍弄的舒服，窗子外头雨珠子哗哗击打的声响催眠，见他回来，胡乱扎起头发，涩着眼皮急说：“昏了头了这不是，立即给您端饭去，早备下了，就等您回来呢。”

宁茸叫门口赶进来的小丫鬟换衣裳，说：“别忙，我只回来换身厚衣裳和鞋子，一会儿去常禧堂吃，你们吃你们的，下了雨，嬷嬷一个人吃饭怪冷清的。”

锄绿也就答应，又看向秦少爷，秦炎本也是想着同茸茸一处，又记着今日接着小双，她那断了一条胳膊的样儿……便就道：“也不消备下我的，我去纾花苑。”

于是二人收拾停当，秦炎先送了茸茸去常禧堂，才撑伞去了小双住处。

进了常禧堂，胡嬷嬷见他雨天自己知道穿厚些，才没有念叨，只问：“见着了？”

宁茸知道她指谁，如实说：“见着了，来接我来着，一下山就在马车里，吓了我一跳。”

胡嬷嬷脸上一提起来宁擒云惯是没什么笑容，宁茸先认错：“对不起，嬷嬷，我跟他说话了……说了一路的话。”

胡嬷嬷怔了一回，笑拉他进怀：“你想到哪里去了，我骂他归我骂他，从来也就没有要求过你不许跟他说一句话，他毕竟是你父亲，再混账，也是你父亲，如同他再混账，也是小姐的夫君……”

“唉，这世道，女子成了婚，生死都是人家的了，买个卖了死契的奴才都没有这样又生又养的牢靠……”

宁茸听她说的伤感，苍老皮肤包裹的眼眶眯着看灯火，又湿些，闷说：“我见他留了长胡子，身上脸上都脏脏的，后来才发现，是黑了，也多了白头发，手上有伤，都结疤了……”

胡嬷嬷回头笑说：“所以，你心软了对不对？”

宁茸没有说话，在她怀里把头低下。

“我的乖乖茸哥儿，你跟你娘是一个模样。”胡嬷嬷笑说：“你那可怜的娘亲以前何尝不心疼她夫君呢？他那时官还小，不似如今没人敢碰，什么险事累活儿不寻他，每回外头回来，小姐接着了就捧着伤口心疼的抹眼淌泪儿，见他累的那样子，什么事都不忍心告诉，活活在那宅子里蹉跎了一条命……所以嬷嬷恨他，他若肯珍惜这些心疼，细想一想心疼他的人，这家里如今不是这样的光景……”

“嬷嬷我呢，这辈子是不打算原谅他了，我这老家伙确切是要恨他到死的那一刻。”胡嬷嬷又说：“可茸哥儿你不用，你世上就只这一个父亲了，不靠他，还能靠谁………”

宁茸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对于她话里的怅然无计可施，又笑说：“嬷嬷，我还揪他胡子了，揪的很大劲儿，他大约很疼呢。”

大有我给你出气了的炫耀和安慰。

胡嬷嬷就又笑，祖孙两个只携着出去吃饭，吃了饭，又是说不完的话。

雨一直下个没停，到亥时，宁茸就困了，只赖在嬷嬷床上抱住腰撒娇要跟嬷嬷睡，说自己走不动了，困的要晕倒，才不回去了，胡嬷嬷一边是爱一边是怜，搂在怀里把人哄睡着了才摩瑟着脸叹：“可怎么得了，以后要是没了嬷嬷，还黏谁去，我可怜的乖乖呦。”

也就叫轻红指了个人去公子院里报一声。

又有那外间的婆子进来回说老爷使人回来说了，圣上留问剿匪治疫之事，问至太晚，怕他雨夜难走，就在宫里赏赐下榻了，恐今晚不能回来请安，叫奶奶您早睡，不要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