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嬷嬷冷说知道,叫人回去睡觉。
第二日晨起。
满京城都等着圣上不知此次还要给宁都统如何封赏,毕竟黥南的事实在办的漂亮,谁想早朝上,老国丈曲老御史带头,众多言官御史又纷纷参宁都统之子宁茸母孝期间行为不端,寻妓酗酒,某年某月何时何地都说的清楚明白,甚至还有那会芳馆老鸨的证词呈在案上。
圣上也难做,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焉知公卿王候乃至世上官家,哪有绝对的孝子,背地里什么□□孽业不做下,可其余家里倒不似宁都统家眷这么夺目,因此众位朝臣看着,现如今愈发炙手可热的宁都统本人也跪下替子领罪,只好下了一道斥责的旨意,令宁茸在家替母祈福一月,不许再去学堂,算是轻轻放下了。
在宁都统本人再三言明羞愧自惭之下,圣上也未再提对他加官赏赐一事,只封赏了底下许多官员。
一时有人说是赖儿子累了好父亲,一时又有说是曲御史这些京城旧派眼红人家宁帅的本事,不许人家再升起来压他们一头……
消息传到都统府时,宁茸是叫从被窝里挖出来接那斥责旨意的,听见骂了他几句,不许他去上学了,他倒没怎么着急,却把另一个人急得不得了,正是叫暗恨的下人带进来的曲弘,脸色很难看,一来就坐下说:“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是我爹……”气的拍桌子,像是叫什么把喉咙塞住,憋的脸红脖子粗,他爹这样做事,真叫他没什么能说出口的话了。
宁茸不把这当什么,也知不关他的事,安慰道:“我心里知道,不怪你,咱们是咱们,不干你的事。”
曲弘忐忑问:“那咱们还算是朋友吗?你还把我当朋友吗?”
宁茸就笑说:“难道你不愿意当我朋友了么?”
曲弘才把脸色好些,他也没办法,回去跟他爹发脾气,他爹骂他:“你懂什么?你每日吃喝玩乐,处处人把你做佛子天王似的敬着,不是因为你有我这样一个爹,那样一个姐姐,背靠着我们曲家这样一个大家族,既然每日同我说心疼你姐姐,恨我负了你娘,那你自己立起来,我倒死了都瞑目,可恨你却是这样一个有事只会来苛责你这老父的,叫我怎么好呢?可恨我再不是宁擒云那样年纪,也不似他没了家族底细叫人放心,就生了个傻的,也能一辈子安心只为一个傻儿忙碌……”也是无尽的叹息。
雨又连绵断续地下了几日。
谢执、柳三清也都在旬假里来看过他,谢执不过陪他坐着听了一回雨,喝了两杯茶,见他仍旧是那副乐呵样子,没多说什么,就走了,倒柳三清当他是当着人强颜欢笑,拉着他说了许多宽慰的话,又说:“这不是叫老曲难做人,这老子一点儿也不给儿子留脸。”
不叫上学了,下着雨,在家也没什么事,不过每日陪陪胡嬷嬷,自己在秦炎同家中清客相公们的帮助下自学课业,同锄绿她们在家玩。
期间的大事是秦彪来了常禧堂,同胡嬷嬷说如今姑父也回来了,表哥在学里也站稳了,自己离家日久,该回去了。
胡嬷嬷同宁茸再三的挽留,秦彪只说要回,打定主意的样子,又要爱妹。
胡嬷嬷就觉得他出了力,且在这里虽然小孩子霸道,但一直是护着帮衬他表哥的,都看在眼里,看见他时,又想起小姐小时总护着姐姐的弟弟,不过是个人,也就给他了,又叫他看着这里库房的东西,只要喜欢,都带着,搂着他舍不得的哭了一场,叫秦彪好生抱着劝,宁茸也觉得是不是爱妹那事委屈他了?耿耿于怀的是自己打了表弟的那一巴掌,这里又不是他家里,都是姓宁的,显得在自己的地方欺负人家孤零零一个。
便去了叙柳堂,表兄弟两个躺着说了心事。
秦彪最近心情好些了,只笑道:“你真变了好多,不是以前那什么都不管的傻子了,可惜多心了,我哪里是因为那个,只不过是真想家了,再说,我不是一去就永世不来了……”
秦彪把他看着,笑道:“我记得自己在京城还有位亲人呢,表哥。”
宁茸倒愣了,好半天才说:“你叫我什么?再叫一句。”
秦彪又骂他:“想的美,耳背便算了,是你没福。”
两兄弟便又在床上搂着打了起来,宁茸逼他再叫一句,秦彪笑骂他痴心妄想,你压我我压你,跟秦彪刚来这家里那天很像。
爱妹怕他两谁手重,玩笑没轻重,进来劝了一回,秦彪就听话不跟他闹了。
宁茸见他们如今的情形,也知道不消操心爱妹了,窃窃同秦彪耳边说了:“不管以后怎么,我知你是要娶妻生子的,若是有朝一日你那里容不下他了,仍旧给我送回来罢。”
秦彪只说:“不会有那一日。”又想到什么,他表哥说的一句话很对,他定是要结婚生子的,爱妹这身份……又道:“我自己看着办便罢……总之你放心,我总是把他安排妥帖,也知道了,实在容不下他,安然给你送回来。”
宁茸又出去将爱妹拉在一旁,问他的情况和心意,爱妹只羞说:“我其实愿意的,没有被迫,您别看那样恶的一个人,冷下心来想一想,除了身子暴露那一日,再没动过我一根手指头,爱人时候,真个儿是百依百顺,专情十分,说我死死拿住了也不为过,公子哥儿里,算是好的了……因我周旋过极不好的,才知什么是好的……”
笑说:“公子,您家里人其实与您都有几分像呢,外头再怎么霸道,骨子里都是善的,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我跟了他了,我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