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有没有受苦!乖宝,哥的好乖宝,受苦了没有?”目光终于舍得从身上抱着的人每一寸终于看够的皮肉骨头上撕下来时,陈尚武哭着问这话。
回答他的是失而复得的弟弟对他狠狠地咬,脸上、手上、露出来的地方到处疯咬,那样子把屋里人吓得不住唤“公子”,秦炎更紧张的过来拉扯,叫宁茸一把推开,哭得血红、恨的血红、又想念的血红的眼睛抬起来瞪住秦炎还要近身的脚步。
秦炎的手空落落的伸出来,落不到想落的人身上,很是受伤。
他觉得危机四伏,自从这个男人出现。
宁茸仿佛回归了最原始野生的状态,他又是陈乖宝了,那个被人捡到的狐狸崽子,没有灵智,靠牙齿和唇部感受一切。
心心念念的哥哥又出现了!
兄弟两个像从没有分开过,牙齿缝里都是血。
而让屋里人更倒吸凉气的是这大汉本是摸着公子的头发安抚,却忽地抬起了她们公子的下巴,将公子咬人的嘴巴叼住,就像叼自己屋里的小媳妇儿。
两人在众目睽睽下亲的难舍难分。
锄绿一刹那满嘴里胡喊:“叫老爷!来人!去叫老爷!叫成大爷!叫人来!叫人来!快!来人!来人呐!了不得了,无法无天了!!!”
外头一迭都是小子应,赶紧跑走,没人敢进来看。
锄绿把手指到脸上,骂七禽房的老倌儿:“你带的好!好啊!你老儿是不想安生晚年了!”平时八面玲珑,脾气顶好的人,变了脸色,眼睛都绿了,气得浑身打战儿。
秦少爷这下再也难隐忍,将那大汉一把拽起来,叫两张嘴分开,一言不发,牙齿在嘴里咬得发响,双目圆睁几欲裂,只要杀人,公子立起来跳着哭、打,又拦又骂,那壮汉更立刻跟秦少爷撕打起来。
屋里鸡飞狗跳,杯跌镜裂,大呼小叫,大家又躲又哭又跑又护又拦又叫人,场面难以控制,红泥冲水,天崩地裂!
月牙儿躲在后头,已不知要先挡眼睛,还是先把明衣法师往出推,到底先过来把法师拉出去,只说这经改日再讲!
这明衣法师敏捷扭头躲开一块碎木屑,也不好留的,跟着走了,眯着眼一步三回头。
到了外头,出了廊,天气晴好,两人并肩走着,月牙儿这小姑娘笑的俏皮,话里有话:“唉,叫法师见笑,谁家没有几个远房亲戚,我们府里这样的大家,来冒认的,每年没有八个,也有十个了,这都是极平常的事,外头富贵人家打听打听,谁家没有几个打秋风的亲戚……”却也没有哪个亲戚一上来就亲嘴儿的,硬着头皮也得敲打,月牙儿只作厉色,尖声道:“偏有那多嘴多舌的,见着儿了,好容易有他嘴里说的,只传些难听的出来,叫人家主人家查出来,尤其是手上有些权势的那些人家,他靠这些话没挣下来一个子儿,倒叫人家恼了的主人家取了他那小命一条,依我说啊,把眼睛闭上,嘴也合上,人就活的长了,也不带累身边人,您说是吧,法师?”
明衣法师赶忙合十念“阿弥陀佛”,说姑娘说的是,等把人领到了厢房,月牙儿又笑说:“法师这几日就在这里住下,寺里我们府里会派人去为您说话,您经讲的好,人也不多事,我们公子喜欢,等他事完了,还得叫您呢,怕您来回折腾,先在这里住下罢,我自然叫人来伺候您斋饭念经。”
这倒正合了明衣法师的心意,忙点头合十,又称“是”。
等人一走,门一关,只在里头捂嘴偷笑,半点儿没有出家人的样子。
宁擒云叫小子急急忙忙叫回府时,家里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七禽房那老倌儿是哭着哆嗦着走出去的。
在宁茸急得哭晕一次后,大家也暂时表面冷静下来。
武官朝服还未脱下,手上还拿着笏板,宁擒云一路上已经听了个七七八八,脸色本已凝如寒铁,一进门,见那陈悔满眼血丝,脸上又添一道血痕,将儿子抱娃娃似的抱在怀里,眼睛长在儿子脸上,手摸着儿子浑身,自己将药尝了一口,皱眉,喂给儿子一口,嘴里骂:“真他娘的苦,乖宝乖,捏着鼻子,一口喝光。”
儿子眼睛哭的红红的,“嗯”了一声,乖的猫儿一样的照做,喝完了,从那陈悔的嘴里渡着口水接了一块糖含着,抹抹眼睛,酿着鼻子说:“你这会儿不舍得俺喝苦药,不舍得俺生病,那会子却怎么舍得打俺……”想到很久以前那时候,心酸无限,这会子已经生不出气了,只是一直在心里扎着,由不得他不提。
陈尚武内疚心痛的快喘不上来气,正要把手里的药碗摔了,给他跪到碎瓷片上忏悔,却听房内一声巨响,是宁擒云进来带翻桌椅,下一刻已到面前,伸手拽着陈尚武的领子把人从儿子身边提起来摔了出去。
陈尚武下盘倒稳,站住了,瞪着宁擒云,浑身青筋暴起,端的是桀骜不驯,目光怨毒。
这大汉自从失去自己的宝贝弟弟后,蝎子蛰过一样,不再相信任何人,谁都是他仇人,此刻骤然被拉离他弟弟身边,要不是两兄弟已经互述经历苦衷,知道这是他弟弟现在的父亲,被触了逆鳞,早动起手来。
屋里众人早在锄绿的眼色下全退出去了。
宁擒云瞧见徒弟满脸的杀气,像被戴了铁嚼子的疯狗,盯着两人,摸着刀柄,眼睛血红却不敢发作,两师徒满脑子里想得都是一样的,立刻给他徒弟把这嚼子摘了,一声令下,指陈悔:“杀了。”
秦炎一直等着这能不叫茸茸记恨他的命令,屋里霎时现了寒刃之光。
成绝带人把院里围的铁桶一般,锄绿抱着公子那小猫儿立在廊下,就听见里头公子撕心裂肺的喊:“我看你敢!”
吓得锄绿肩膀一哆嗦,从没听过公子这样的声儿,想到老爷又不是个脾气善的,虽说疼公子,可这次的事情,瞅着也不是什么好说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