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竹小妖走后,陆长明便火急火燎地赶往药师谷。好在一路无人设阻,药师谷的位置也并不难找,只是它坐落于药峰之巅,没有灵剑代步的他只能徒步攀爬那万阶长梯。
虽有灵力加持减轻了些体力消耗,可爬到峰顶时,陆长明依旧气喘吁吁,额上布满了汗珠。他刚站稳脚步,便遇到了乌付其的贴身药童,说明来意后,药童领着他往药师洞走去。
进入药师洞中,乌付其正专注地捣鼓着汤药,那神情是唯有探索药理时才会显露的格外认真,仿佛已全然沉醉其中,就算看见陆长明进来也未曾抬头。
陆长明拱手行礼:“晚辈陆长明,特来拜谒药王前辈。”
乌付其未作回应,随手又丢了几种药材进炼丹锅,锅中汤药的颜色瞬息万变,先转为赤红,继而化作幽蓝,再凝成深紫,最后竟变成了墨黑。乌付其凝神屏息,一脸严肃地紧盯着锅中,显然期盼着下一秒便能丹成出炉。
陆长明也被他这神情吸引,仿佛下一秒就会有旷世丹药从锅中诞生,不由得凑近锅边细看。
咕噜咕噜——
汤药在锅中剧烈沸腾,泡沫翻涌。
咕噜咕噜——
药液又开始变幻颜色,在紫黑之间反复流转。
咕噜咕噜——
乌付其眉头越皱越紧,陆长明也不由得屏住呼吸,心跟着提了起来。
终于,下一秒,锅中猛地爆发一声刺耳巨响——
“嘣!”
炼丹锅炸了,里面最后凝成紫色的汤药溅得四处都是。
“……”在爆炸声响起的瞬间,陆长明便察觉不对,急忙闪身躲避,可还是慢了一步,衣角被溅上了几滴药液。那紫色汤药散发着刺鼻的药味与焦糊味,甚是难闻。
陆长明皱了皱眉,暗自思忖:有时候好奇心真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还有人比他更惨。
乌付其显然对锅中之物期盼过高,没料到会炸锅,此刻他的脸上、身上都被泼满了滚烫的汤药。
由于药液沸腾时温度极高,他身上被烫伤的地方很快便起了大片水泡,本就如枯树皮般粗糙的皮肤,此刻更显狰狞。
陆长明看着都觉得阵阵刺痛。
“还看着干嘛?给我上药!”乌付其一把扯掉沾了药液的外袍,从药架上拿了一瓶玉露回春膏扔给陆长明。他此刻心里正窝火,不仅丹药炼制失败,一整天的心血付诸东流,还弄了身烫伤,这股火气自然全撒到了陆长明身上。
“好。”陆长明连忙接住药膏,取了药匙将膏体均匀涂抹在乌付其脸上起水泡的地方。像这种小伤口,玉露回春膏只需抹上一点便能让肌肤快速愈合,当初苏云归那些血肉可见的刀伤,乌付其敷了厚厚的一层,想来也是迫于妖尊的威严才勉强大方。
一边上药,陆长明也没忘了此行正事,试探着问道:“药王可知夹竹妖毒的解法?”
乌付其被药膏刺激得吃痛皱眉,此刻脸上的表情拧作一团,看不真切具体情绪,只眯起狭小的眼睛看向陆长明:“众所周知,取夹竹妖的心头血,让中毒者喝下,毒便能解。”
陆长明将他脸上的伤口处理完毕,正准备帮他脱掉内衫处理身上的烫伤,却被乌付其嫌弃地一把拍开手。
陆长明疑惑:“怎么了?”
“身上就不必了不必了。”乌付其往后缩了缩,拉开了与陆长明的距离。在他看来,陆长明与苏云归关系匪浅,多半是那短袖之癖,同为男人,心里说不介意是假的。
陆长明自然不知他心中所想,只继续追问:“那如果不用夹竹妖的心头血,还有其他解法吗?”
乌付其理了理衣襟:“有是有。一千多年前我研究过此毒,最快的解法确实是取夹竹妖心头血,但后来老夫发现,关键不在于‘夹竹妖’,而在于‘心头血’。常人心头血与夹竹妖心头血虽成分有别,可我曾取常人心头血,再配上些药材调和,试过之后竟有相同功效。后来我对这毒没了兴趣,便没再研究更好的法子。”
陆长明瞬间抓住了重点:只要是心头血就行,那用他的也可以!这样就不必再伤害无辜的小妖了。
“不知药王可否取晚辈心头血,配置解夹竹妖毒的解药?”
乌付其皱眉:“不是听说妖尊已经给你抓了只夹竹妖当解药吗?何必多此一举,直接在它胸口戳一刀便是。”
陆长明并未深思他为何消息如此灵通,只严肃道:“此番本就是我门派之事。下毒之人不知从何处取来妖毒,既害了我派大公子与少夫人,又为夹竹妖一族埋下祸根,可谓一箭双雕,此人心狠手辣。我若真为救人而去杀害那无辜小妖,岂不是也成了同类?如今离七日之期已近,还请药王取晚辈心头血配置解药,容我赶回门派救命。”
乌付其盯着他:“你可想清楚了?夹竹妖一族妖力微弱,取心头血会身亡,你们人修也好不到哪去,取心头血后恐怕要散去一半修为。”
陆长明言辞恳切:“修为散去了可以再修,可性命没了便什么都没了。”
乌付其挑眉:“你们人修不是最看重修行登顶,最终得道飞升吗?”
陆长明摇了摇头:“我修行仅为不挨饿不挨骂,我自知没有那个天赋,故而若干年后还俗用自己在门中所学守卫苍生。”
乌付其的目光在陆长明脸上停留了片刻,缓缓抬起枯柴般的手轻捋胡须,终是点头道:“行吧,老夫答应你。”
锋利的刀剑戳进心口的那一瞬,陆长明只觉眼前一黑,强烈的濒死感瞬间席卷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