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为那贱妇的一句话,太子就起了疑心?”
司敬一手中拂尘一甩,雪白的马尾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度。
这位年过六旬的老太监腰背挺得笔直,一双鹰目炯炯有神,哪里有半分老态?
“哈!”他突然大笑出声,声若洪钟,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老奴在宫中五十余载,亲手为三位太子沐浴更衣,难道还分不清龙种凤雏?”
沈翎薄唇紧抿,玄色蟒袍下的肩背绷得笔直。
司敬一大步上前,竟比年轻的太子还要利落三分。
他猛地撩起沈翎一缕散发,在烛火下细细端详:“瞧瞧这发色,这骨相……”粗糙的指腹划过沈翎眉骨,“活脱脱就是先帝年轻时的模样!”
老太监突然转身,从紫檀木柜中取出一卷泛黄的画轴,唰地展开——画中少年帝王眉目如剑,与眼前的太子竟有七八分相似。
“先帝十六岁时的画像,老奴珍藏了四十年。”司敬一指尖轻点画上题跋,“太子若还不信……”
他突然抽出腰间匕首,寒光一闪,“老奴这就剜了这对招子,权当白长了这些年岁!”
“师父!”沈翎一把扣住司敬一持刀的手腕,力道大得让老太监吃痛皱眉。
司敬一顺势收起匕首,却见太子指节已然泛白。
“太子,”老太监忽然正色,浑浊的眼底迸射出精光,“老奴用这条老命担保,您就是先帝血脉!”
他粗糙的手指轻点沈翎的眉宇,
“这双眼老奴绝对不会记错,皇上这一脉,只有太子您的眼睛,同先帝最像!”
沈翎紧绷的肩膀终于松懈几分,却仍蹙着眉:“我只是担心……”
话音未落,司敬一突然压低声音:
“不过那玹卿……”老太监眯起眼,手指无意识地捻着拂尘,“太子可曾看清他的样貌?”
沈翎摇头:“那人总戴着青铜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
他简略说了玹卿与陆源的关联,却见司敬一脸色骤变。
“原来如此!”老太监猛地拍案,震得茶盏叮当作响,“当年陆源自请外放,老奴就觉蹊跷!”
他冷笑连连,皱纹里都渗着寒意,“太后这盘棋……竟是从先帝驾崩那日就开始布局了!”
窗外忽地滚过一道闷雷,照亮司敬一狰狞的面容。老太监突然抓住沈翎手腕:“太子切记,那玹卿若当真是……”话到嘴边又咽下,只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必除之而后快!”
沈翎瞳孔微缩,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师父是说……太后与叶家竟有这等渊源?”
司敬一苍老的手指在案几上轻轻叩击,节奏如同更漏般精准:“当年那场风月官司,闹得满城风雨。”老太监眯起眼,仿佛穿透时光看到了当年景象,“太后本名晏明华,是晏家嫡女,与柳家小姐并称'上都双姝'。”
茶烟袅袅中,沈翎看到司敬一嘴角浮现出古怪的笑意:“说来讽刺,叶老丞相当年不过是个寒门学子,偏偏让两位贵女争得头破血流。”
他忽然压低声音,“先帝初见晏氏时,她正在叶府门前哭闹,披头散发要讨个说法。”
窗外雨声渐密,司敬一的声音混着雨滴敲打窗棂的声响:“晏家为保颜面,连夜将她送进宫中。谁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