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我这里来倒比回自己房间还要顺路了。”
程筝静静翻过一页书,拍掉纸上的糕点渣,“似乎是有一些。”
“又有事?”他直截问。
程筝扬起眼,也无甚羞赧的:“找鹤少爷要一笔款子。”
“要?”他捉住用词。
程筝理所当然:“拿一个人情抵去,那就是‘要’,不是‘借’了。”
“要多少?”
“不多,四千元。”
周怀鹤发一阵寂。
程筝暗道不妙,向他说:“我记着账上明明许多钱,不会拿不出。”
“你若早些问我,我还拿得出。”周怀鹤道,“可我将才跟孙立吃完下午茶回来,便是一分也没有了。”
“二百万本款,香港那边交去三十万保证金,余下一百七十万,我与孙立达成合作,叫孙立名下的信托公司替我投进公债里了。”
程筝眼前阵阵发黑,“那什么时候能够取出?”
“下月。你很急么?”周怀鹤徐徐瞭她一眼,见她正拧着眉,无意识叼起下唇来。
“拿去做什么用?”
“给芸芸应急的,最好是快些拨给我,那我下月再来找你。”
周怀鹤静静垂眸,忽而问起:“要好处时才急着来找我,否则便抛下几句漂亮话,人一溜烟就跑没了。”
“我哪里有你说得这样坏?”
周怀鹤抬眼,盯住她:“你不坏么?”
这里人讲话用词用调都怪怪的,尽管程筝知道他不过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但还是觉得有几分滑稽。
正当无话可讲之时,楼底下杨妈催起吃饭来,程筝调过头去:“我不同你讲了,不能够叫人发现我总往你房里钻。”
比起她的慌慌张张,周怀鹤倒显得从容淡定,“你竟还有怕的。”
“当然怕,怕周五爷瞧见了,包庇的是你,害死的是我。”她开始轻车熟路翻阳台。
半圆式的阳台,摆了一张圆木桌子以及几张胡桃木凳子,凳子上搁着各色各样针织的垫子,程筝掀开垫子,踩着凳子利落翻过去,事成之后还站在她阳台那处冲周怀鹤甩几下手,顶得意的样子,身后怕是要翘起尾巴来。
周怀鹤慢慢收了视线,看着对面她坐过的位置前摊开的书,吃了一半的糕点,自个儿又静静坐了一会儿才下楼。
碗筷已然全部布置好,程筝挑着跟周峥及周太太坐于一边,对面方秋水早已落座,瞧见他还很是礼貌地叫了声“鹤弟”。
周怀鹤本还算好的心情坠下去几分,拉开凳子,平声应了句“二哥”。
周峥进来容光焕发,脸上红光都多了不少,程筝木木地坐在边上吃饭,冷不丁听这位老爷子身子一好就闹幺蛾子。
他讲说:“何师父确有几分道行,程筝去一趟香港天后庙,我身体大好。”
人人盯着盘中食物,谁也不消搭理他。
紧接着他又道:“流芳搬出主屋,程筝搬进来与我同住。”
程筝身子一僵,耳朵嗡嗡作响,整个人活像遭雷劈过,心腔都要从喉咙里呕出。
此话一出,周太太脸黑了,周怀鹤低着头,手里的瓷筷也掉下一只来,摔在地面上断成两半。
方秋水斜斜看了他一眼,又望向对角褪尽血色的程筝。
真是好有趣的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