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缄默人从她的速记笔中恢复出了内容几乎相同的草稿,以及不少细节丰富的证据。魔法部内部目前的猜测是……她可能一不小心发错了存稿,”金斯莱皱起眉头,显然对这种解释并不满意。
亚瑟·韦斯莱补充道:“可这些稿子都得经过审稿员之手,不是吗?”
金斯莱点头:“是的。审稿员的说法是——丽塔交来的那篇稿子,是对斯内普的新一轮攻击,预测审判结果的走向,并大肆赞扬魔法部的强硬立场。”
哈利一边想着斯基特被五花大绑着拉出去的场景,一边毫不掩饰地发出幸灾乐祸的嘲笑:“哦,当然,梅林显灵,从丽塔·屎壳郎*的粪堆里把她那早就被消化掉的良心翻了出来,于是她突然决定为正义代言了。接下来是什么?乌姆里奇痛改前非,自愿搬进阿兹卡班和摄魂怪共度余生?”
罗恩捧腹大笑:“保佑她,这个老妖婆居然用事实写作了,我们真该喝一杯!”
就是在这个时候,煤球似的猫头鹰俯冲下来,准确地落在了金斯莱面前,伸出一条腿。
金斯莱取下信件,非常困惑地盯着信件上的马尔福家族纹章看了很久。他和马尔福家什么时候到了能够互送信件的友好关系了?
在众人的催促下,他打开了信件。里面皱巴巴的、带着血迹的另一封信使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金斯莱又取出了里面的信纸,展开来细细阅读。
片刻之后,他挑眉,露出几分了然的神色:“啊,是我们的老朋友。”
金斯莱说着,把信件递给一旁的亚瑟,低沉的声音少见地显出一丝恼火来:“要是他两年前也这么敏锐该多好呢?”
信封递到哈利手上时,罗恩和赫敏立刻凑过来看,三个人在读到落款时同时惊叫出声——“福吉!”
哈利的怒火腾的一下燃了起来,这个乳脂软糖一样扶不上墙的老头子在这种时候倒是运筹帷幄了起来。他感到一阵反胃,手背上泛白的“我不能撒谎”的伤疤也刺痛了起来。
罗恩夸张地翻着白眼,咕哝着:“又是这个老滑头……”
赫敏则咬着下唇,略显焦虑地原地踱步起来,丽塔的文章里“迫不及待地品尝这份滴血权力的蛀虫”这句话占据了她的全部思绪。
韦斯莱双胞胎对视一眼,相似的脸上同时咧出一个象征着恶作剧的笑容——他们有了一个非常天才的主意。
斯内普再次醒来时,地窖里只有魔药柜上透出的零星微光。
他的脑子里是少见的一片寂静,没有计划和任务、没有波特需要他保护。
他眨了眨眼睛,房间里太暗了,他抬起一只手试图分辨手指的轮廓。等到光影渐渐变得清晰些,斯内普慢慢撑起身,掀开身上盖着的被子,把腿放到地上。床边整齐地摆着拖鞋,早上穿的鞋袜则不见了——大概是被小精灵收走了。身体很虚,他费力地把脚伸进拖鞋里,缓缓站起来。
斯内普隐约听到门口有窸窸窣窣的动静,他不想理会。他只想喝点水安抚干渴的喉咙,然后继续睡到天荒地老。但在他捧着水杯往回走的时候,他认出了那个声音,于是斯内普的脚步停住了。
是波特。
哈利在城堡里漫无目的地游荡着。会议结束后,金斯莱留下了他,邀请他进入傲罗司。
哈利结结巴巴地说他还需要考虑一下,然后在金斯莱理解的目光下仓皇而逃。
城堡里意外的空旷,修复工作暂告一段落,大部分学生和教职工都离开了。最近几天为了斯内普的审判,凤凰社的成员们来来去去,城堡又短暂地热闹了一阵子。可现在,走廊重新变得空旷而寂静。
哈利低着头数着脚步。他一直以为自己会毫不犹豫地答应金斯莱,去四处追捕漏网的食死徒。但当那个机会真的摆在眼前时,他却迟疑了。
——为什么呢?
维护正义,多么光明正大的理由。可是心底总有个细小的声音提出一些他不敢直视的问题。他隐约知道答案,但他不愿细想。
哈利突然停住了脚步,前方幽暗的走廊里有一个人影进入了他的视线。他左右环顾,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来到了地窖。靠着墙就着魔法灯笼的光阅读的正是塞涅尼。塞涅尼合上手里不知名的书,对他露出一个微笑:“晚上好,哈利。”
哈利突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冲动,他深呼吸,几步走过去,在塞涅尼旁边蹲下。
“我不想去当傲罗。”他低着头,嘴巴一张,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话就自动滚出来了。哈利的心脏砰砰直跳,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往天灵盖上冲。
哈利几乎有些绝望地喘着气,他的话就这样落在了地上,地窖走廊里安静得让人窒息。
直到身边传来衣物的摩擦声,塞涅尼也蹲了下来。哈利能感觉到一股视线落在自己的侧脸上,他突然没那么惊恐了。
“金斯莱说,如果我愿意加入傲罗司,他会给我大开绿灯。”哈利停顿了一下,自嘲地说:“救世主的特权。”
“我以前一直觉得自己会去的,应该去的。从四年级开始,”哈利发出了一声比哭还难听的嗤笑,“在小巴蒂说我很适合后……在塞德里克出事后……”
突然哽住的吸气声打断了哈利的自白,他马虎地拿袖子擦了擦脸,意外地并不在意塞涅尼正看着他这么狼狈的样子。
“我就想着——要是能早点成为傲罗就好了,那么多人牺牲了,西里斯,伯恩斯书记官,疯眼汉。”
那些牺牲的人的面孔一个个在哈利的脑海中浮现,然后,乌姆里奇,福吉的脸代替了他们。
哈利闭了闭眼睛,他喘气的声音有些发抖。他感受到一种不洁和愤怒,仿佛自己珍视并为之自豪的东西染上了脏污。就像他意识到自己的灵魂里有伏地魔的印记时一样。
“我现在光是想到魔法部,就觉得喘不过气。”哈利咬着牙说,他把头埋在两个膝盖之间。他也不知道塞涅尼有没有在听自己说话,他也不在乎。塞涅尼总是用一种宽容的眼神看着他,让哈利偶尔想起邓布利多看着自己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