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中文网

69中文网>[双歌bl]广陵清弦[师兄心系天下,我心系师兄] > 广陵绝响(第2页)

广陵绝响(第2页)

这寂静并非空无,它沉重粘稠,含着琴声戛然而止后留下的巨大虚空,含着一个人呼吸消逝后,整个世界陡然失衡的嗡鸣。它压在楚青的脊背上,压在他那颗骤然停止跳动随即又疯狂擂动的心口。

他维持着俯身的姿态,额头抵着微凉的琴弦,鼻腔里是冷冽的沉水香,是墨香,是药草苦涩的余味,是一种生命彻底燃尽后,灰烬般冰冷虚无的气息。

时间在这一刻失去了度量。或许是弹指一瞬,或许是地久天长。

他缓缓地直起身,动作僵硬,如同一个关节锈蚀的木偶。目光抬起,越过琴身,落在榻上。

裴澜静静地躺在那里,面容是他从未见过的平静。所有的病痛、挣扎、算计、不甘,所有那些将他这具残躯折磨得千疮百孔的东西,终于彻底离他而去。他像是终于卸下了千斤重担,沉入了一场再无惊扰的长眠。烛光柔和地勾勒着他过于清晰的侧脸轮廓,苍白得像一尊易碎的玉像。

楚青看着他,眼神空洞,没有泪,也没有嘶喊。巨大的悲恸最初袭来时,竟是这样绝对的寂静,像一场无声的雪崩,瞬间掩埋了所有感官和情绪。他只觉得冷,一种从骨髓深处弥漫出来的寒意,比扬州最湿冷的冬天还要冷上千百倍。

他仿佛看到无数画面在眼前飞速闪回,又瞬间破碎成齑粉——蜀冈初见的疏离,书房对峙的锋芒,除夕夜落下的吻,北地荒原上收到的琴谱,临别时用力到骨痛的交握……无数个碎片,拼凑出一个人短暂又漫长的一生,拼凑出他们之间无数纠缠、误解、默契与未及言说的情愫。

如今,这所有的碎片,都随着那最后一丝呼吸的断绝,彻底失去了重量和意义,轻飘飘地,化作了历史书卷里,即将被随意书写、甚至可能被遗忘的几行冰冷的注脚。

他所熟悉的那个裴澜,那个会冷笑、会运筹帷幄、也会在无人处流露疲惫的裴澜,那个有血有肉、会痛会恨也会有一丝温柔念想的裴澜,已经不在了。留下的,只是一具逐渐冰冷的躯壳,和一个即将被外界任意定义涂抹的“名字”。

青史如何,身后评说如何,于此刻的他,于榻上安睡的他,还有什么相干?

原来彻底的失去,不是山河变色,不是日月无光,而是这世间汹涌的人潮纷扰的世事依旧,而唯独那一个最重要的人,再也看不见、听不到、触不着了。

烛火又轻轻跳动了一下。

楚青终于动了。他伸出手,指尖带着细微的颤抖,极轻、极轻地拂过裴澜冰凉的眼睑,替他合上了那或许还想再看一眼人世却终究无力支撑的双眸。

指尖传来的冰冷温度,像一根最终的针,刺破了他强撑的平静。

他猛地收回手,握成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刺痛的感觉让他稍微从那片吞噬一切的冰冷寂静中挣脱出来一丝。

他依旧没有哭,只是艰难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这房间里稀薄的空气已经无法支撑他的呼吸。楚青指尖按在微微颤动的琴弦上,久久没有动作。

榻上,裴澜依旧保持着聆听的姿态,嘴角那抹浅淡的笑意凝固着,眼睛轻轻阖上,像是沉醉在琴声余韵中睡去了。

他望着那张再无生息的脸,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嘶哑地一字一顿,唤了一声那个早已刻入骨血的名字。

“浔瑾。”

无人回应。

唯有窗外,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里,传来一声遥远孤寂的鸦啼。

天,快要亮了。

裴澜的丧事办得极其简单,甚至可以说是冷清。

田神功正忙于巩固自己在淮南的势力,对此不过虚应故事。朝廷的抚恤和追赠迟迟未至,或许永远不会至。只有少数几个旧日属官和受过裴澜恩惠的商人前来吊唁。

楚青将裴澜葬在了蜀冈的一处向阳坡地,那里可以远远望见书院的屋檐和运河的支流。墓碑很简单,只刻了生卒年月姓甚名谁,没有官职,没有谥号,就像他最初来到扬州时那样,空空来,空空去。

处理完所有后事,楚青向朝廷递交了辞呈,挂印而去。他没有带走任何东西,除了那张青玉流,和一方用旧了隐隐透出青晕的龙尾青歙砚。

他回到了蜀冈书院。书院在战乱中也破败了不少,学生星散,但根基犹在。老仆阿福见到他归来,又听闻裴澜死讯,老泪纵横。楚青换下了官袍,重新穿上那身半旧的青衫,试图找回一点过去的平静。

然而书院依旧,运河的水也依旧流淌,却物是人非。他时常坐在曾经给学生们讲课的廊下,看着远处裴澜坟墓所在的山坡,一坐就是半日。左耳的嗡鸣成了永久的陪伴,提醒着他那段血与火的岁月,和那个再也回不来的人。

曲远远的去处,是裴澜临终前几日清醒时,唯一单独交代楚青的事情。他让楚青修书一封,连同曲远远的身份文书一起,送往长歌门天道轩。裴澜在信中说曲远远天赋异禀,心性质璞,虽经尘染,然刃藏于鞘,若能引入正道,或可期其成器,望天道轩念旧日香火情,予以收录管教。

楚青依言办理。送曲远远走的那天,女孩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深深地看了楚青一眼,又朝着扬州城的方向望了最后一眼,便抱着一个小小的包袱,跟着长歌门的来接引的师兄,头也不回地走了。背影渐渐消失在山道尽头,如同投入江湖的一颗石子。

已完结热门小说推荐

最新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