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咄咄逼人,似乎得不到想要的话语,便誓不罢休。单是一双望来的眼,穆玄英就从来招架不能。莫雨的声音很轻,穆玄英的声音更小:“是……情之所许,愿结同心。”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瞬间,腰上的手再无顾忌,放肆向下,双掌托举,轻轻松松便将他搁在了案上。窗外的合欢簌簌落下,有些掉在案头,有些落在发间,竟都不如他敞开衣袍下的肌肤寸寸攀升的红。
莫雨微微倾身,正欲抬手掩窗,腰上却蓦地一紧,有一双腿略显青涩地轻轻剐蹭,连带着一双手,藤萝般系上肩头。
“你的生辰。”穆玄英张口,一句话已经用尽了莫大的勇气,“想怎样,都可以。”
莫雨的手顿在原地,垂眸望向怀中人。
都道长兄如父,他的责任,该是为了弟弟遮风避雨。可更多时候,似乎却是穆玄英在充当包容的那个角色。
他是怎样的人呢?睚眦必报,不悯众生。有谁会钟情这样一个满手血腥、刻薄冷漠的人?又有谁会在死生关头,还试图唤他清醒转身?除了那个他千百次叹傻的穆玄英,如同乱世扎根岩中的蒲草,分明温柔,又何其执拗坚韧。
一个痴儿,一个傻子,纠缠过坎坷半生。
纵然记忆是剜心的刀斧,他又如何舍得?
亲吻来得猝然,尖锐的齿犹带着意味不明的情绪,咬得深了,又唯恐穆玄英会疼。可他就如与莫雨所说的那样乖顺地接受、情迷且纵容,甚至指节不自觉曲起,勾住莫雨一缕发丝,几多缱绻心动。
方才咬碎在唇齿间的木芙蓉,滋味依稀在舌尖漾开,此刻推杯相换,唯余催发情动的香甜。
须臾,腿间热意让他蓦地腾起,像一条被放上砧板的鱼。惊呼不及出口便已被堵住咽下,双手只得在案上四下游离,混乱中有骨碟差点被弄翻下去,又被穆玄英眼疾手快,捞至掌心。
莫雨觑了一眼放满璧琉璃色粉的骨碟,在他耳畔轻声道:“这一碟价比黄金,你可拿稳了。”
穆玄英咬着唇,额上遍布汗水,本可力持千斤的手此刻却在细细颤抖。微睇绵藐,色授魂与,他的神思始终无法凝聚于一处,时而被莫雨带着陈茧的手牵引着,时而汇聚在敏感脆弱的皮肉间。终在一次剧烈地颤抖下,骨碟几欲翻覆,被冷落却满是湿滑汗水的手被人轻柔扶住,告别那般无助可怜。
穆玄英终于泄下劲来,大口喘息,绵绵软软,成了任人搓捏的一团。
身下画纸洇开,枝上花鸟晕染,乱作一团。红与蓝不再泾渭分明,而是拥抱痴缠,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不能拆散。
穆玄英一眼也不敢多看,别开脸,颈间全然红了。
炽热的吻从鬓边落在颈项,莫雨一边亲吻,一边道:“好孩子。”说话间将人从案上抱起,向室中空置的须弥榻走去。
穆玄英被他吻得难耐,额发凌乱,衣衫不整,只收拢双手,不知其意。
莫雨衣袍亦是散乱,他坐在榻上,把腰上一双修长有力的腿分得更开。缁衣下,露出白生生的一截,似乎在为这不成体统微颤,却还是柔顺地坐在了心上人膝头。莫雨替对方一理额前碎发,分明温柔,按在对方腿上的力道却只增不减:“自己来,好不好?”
一味纵容,确实会让人得寸进尺。
穆玄英几乎是下意识想要逃跑,挣扎间莫雨本就摇摇欲坠的宽袍终于从肩头落下,露出触目惊心的伤疤。他的动作刹那轻了下来,良久,彻底不再挣扎。
他叹了口气,手指尚带着湿意,点在莫雨眉心,稍稍用了些力气。这是个有些嗔怪的动作,小时候常见村中父母对膝旁的孩子们做过,那时不能明白是何心境,只觉得羡慕,而今方知原是情浓纵许且无可奈何。
他再次呼出一口烧热的气息,指尖好似带着钩子,沿着莫雨眉心虚虚划过高挺的鼻梁,停留在微张的唇,蜻蜓点水探过舌尖,最后落在对方薄汗湿滑的胸膛,有意无意地顺着肌肉张弛的弧度游走。偏双眸却一派纯然澄净,满是不沾人事的懵懂。
这口气本算平缓,渐因隐忍变得破碎,莫雨滚烫的双手拢在他腰间,同样变得异常紧绷,不再那般游刃有余、谆谆善诱,交颈时甚至有些迫切地交换着凌乱的气息。待得皮肉彻底熨在一处,身躯之间再无一隙,又得陇望蜀,偏要索求眼神交织,唇舌交缠。
穆玄英抱着他,一一默许,悉数宽纵。只在最受不住时收拢十指,无措地几近失控,摸到那些并不平滑的肌肤,想要抓挠宣泄的手又竭力隐忍,直至被莫雨紧紧抓住。
莫雨轻吻手背上清晰可见的青筋,唇上既红且湿,是种惊心动魄,让人不敢直视的艳丽。他不再高居云巅,似雪是冰,遥不可及,他如此虔诚亲吻着这只将他拉入红尘的手,也是他无数次不曾抓住的魇梦,心中惟有生死劫后的满足。
须弥榻原本规律的吱呀声猝然变大,穆玄英一时惊叫不及,想要蜷起的指尖已被一汪热泉包裹,湿滑的物什像条覆满青苔的蛇,滚烫却极尽温柔。他抽噎着想要收回手,脑中噼啪作响,囫囵中却听见莫雨有些含混的话语,轻笑着问他:“喜欢吗?”
穆玄英哽咽着,没有回答。
莫雨很有耐心,抬手扫下榻上所有东西,将几次意图爬走的他再次抵住。本不算十分拥挤的矮榻,穆玄英只被迫占了四之有一,柔韧的身躯折叠到了极致,根本无从逃离。
好热,穆玄英感觉快要融成一滩烧尽的蜡,一身血肉此刻尽数化为了碧波潭水,源源不断流出、荡漾。他求饶,字字破碎不成句,气息奄奄难连闻,莫雨却仍是没打算放过他。光影斑驳下,他视线不断摇晃,恍惚觉得莫雨被汗水浸湿的面容极尽昳丽,直让人挪不开眼,那些伤疤纵横交叠,随着用力的动作,却近乎算得上狰狞可怕。
就像披着一具艳丽皮囊的恶鬼,饿了千年万年,一朝遂愿,尽情享用瓮中自愿献祭的美味。
人间极致的美与极致的丑陋错落交叠,一如善恶同源,交织此间。
穆玄英不自禁向对方的心脏探去,掌下无比炽热的一颗,在与自己如出一辙地剧烈跳动。
但也就是这样一只天下独一无二的恶鬼,与他心意相通,与他骨肉相融。